四周帷幕的马车弯弯绕绕走了几天,每日无一例外旅途顺利。
江言虽仍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轻松模样,一支狼毫小楷被捏在指尖转了又转,但他没了手下与帮手的便利,到底比从前警惕,时不时掀开帷幕一角观察动静。待马车绕过平坦山路要和通往青岩的主道汇合,他便辞了车夫亲自驾车,再行一段,连车都弃了。
有了长安城的先见,沐辰风约摸知道江言是靠什么规划的安全路线,只是他素来不理多余的事,除了背着剑对来往者稍加堤防,不曾有别的动作。骑马也好,步行也罢,似是春来前的最后一抔雪,素衣广带,清风自来。
“我本该绕去拜下小宋,只是此去瞿塘不便,就当上回在魂墟送过了。”是日清晨,江言牵着马与沐辰风并行,将那缰绳往手上又缠了一圈,摇了摇头,“地界有柘衣的人把手,到底是将两个刽子手拦在了浩气地界,曹煜和叶榕也没教人失望。”
此时快到山道豁口,小路上交叉的枝桠掩去才升的日光,林间时不时弥漫着晨雾,树梢尚有冷霜未褪。沐辰风与他同步而行,闻言微微颔首,看了眼身侧人,想同他说什么终是未说。
“后来我没见过他,应是顺利过了五道六桥。”万花望着前路,隔了会儿又道,“其余人也再未见到,想来那些缺心少眼的,都在魂墟待不住、急着往生。”
万花说得半是玩笑,轻轻一叹倒是藏不住遗憾,仿佛被封魂不得脱身的自己反倒是最无关紧要的。
沐辰风脚步一顿,再次看他:“江言。”
“嗯?”江言弯着眼睛回看,复将牵着的手握紧。
“我还是随你速速入青岩为好。”沐辰风道。
江言愣了愣,面上笑容微暗:“好是好,不过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我怕是要跪着回去了。”
沐辰风目不转睛地看他,“风雨如晦,我便从此与你一起担着,无论生死。”
江言神色一滞,望着他如常的淡然模样,不禁笑出声来:“你啊……”他才开口,却猛地顿住,下意识收紧五指将沐辰风白皙的手背按出几道手印。
早春未至,新叶不萌,交错的树林响声异常,马嘶一声响,林中便杀出十数道黑影来。
“‘不移’这个心法,练得如何?”攻击转瞬即来,江言迅速问了句,指尖一转握笔在手,从容而娴熟地抬手划出招法。
他虽拿的是那支细竹为身的笔杆,推出的气劲却大有横扫之势。沐辰风抬眼看到他状如风烟的手法早心领神会,几乎同时抽剑出鞘,点了首当其冲的五人以分压至剑尖的剑气同时挥出。
来犯被阻于瞬间,几个人影向后齐齐跌去,锈红的衣色显出拦路人的阵营。
沐辰风下意识去看身旁的万花,后者听得一声盾飞响已伸手将他推开几步,接着有人爆喝着挥刀而来,道长避开飞盾站定便拍出剑气回击,却见来人扬起旌旗当空刺下。
这是玄甲苍云军独有的决斗之法,见旌旗如见军令,即便身处马嘶弦惊的硝烟沙场,也不得不为其辟出一对一的战地来。
沐辰风方敌几人尚游刃有余,见此倏地脸色大变,只因这旌旗并未插向自己,而是落到了江言跟前,扬起丈高尘沙将他与他生生隔开。
“江言!你什么时候能化成灰?!”萧凡的人随着咆哮落地,玄甲铁盔杀气腾腾,只是从前锐利果敢的模样早化作一副阴沉又不甘的模样,提着陌刀便朝万花当头砍过去。
江言低咒一声,卷起衣袍侧身躲了,手腕一翻使了点穴让其行动暂缓,又滑开数步,朝他眯眼怪道:“萧督军别来无恙?怎么才过年节就急着来长安,据点不要了?”
“你少装模作样!”萧凡陌刀一顿,猛地将刀杆砸入地下,“说,你是怎么精准地避开那些埋伏的?连浩气的埋伏你都绕了,你现在是个什么玩意儿?!你拿了雪魔令就算背谷一走了之了是吧?!”
“避不避开还不是被你截了?你这人天生血气重,什么东西都绕着你走。”面对苍云的接连怒问,江言倒是笑得云淡风轻,只是对方渐怒而满面红光,他面上唯有青白、半掩在似墨如常的秀发里。
“要不是我与你共事多年,谁能摸得清你要去哪里?谁又能拦得住你?!江言啊江言,要不是我亲眼所见,谁会信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萧凡大步上前,竟是扔了陌刀,一把掀开银盔甩在地上,揪过江言外裳的敞领死死盯着他道,“说!他跟你说过什么?你知道多少?!”
时隔不过月余萧凡已沧桑不少,胡渣满腮、眼角充血,露出的短发乱糟糟。江言有意不避开,就这么被他攥着衣领不闪不避,凉了笑容道:“笑话,最后与他待在一处的恶人,不是你么?”
“你知道什么!他用琴音迷晕了我,还用备着的上好琴弦捆了我整整两天,要不是有急报,我根本踏不出门!”
萧凡说得呀呲欲裂、满目通红,江言却是愣住,而后露出稍显古怪的神色将他暴怒又有点凄凉的模样琢磨一番,道:“他的愿望,大概是你过得好。”
“你说什么?”萧凡浑身一震,喉头几动也没再说出话。
“至少不被我拖累。”江言补了一句,略不耐烦地打开他松动的手,整了整衣领又道,“萧凡,你像收那些杀手一样把半死的他从那些‘正义侠士’嘴里夺过来、带在身边,却连他的性子都摸不透么?他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