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担心,西京这十余日暂时安全着呢。”江言望着他轻笑,缓缓摇头似是心情愉悦舒畅,同他一道从来路折返窄巷,又在岸边落光了树叶的枝桠下逗留眺望。
江言很少直言哪里安全哪里危险,就算预警也是含糊其辞,如今他语气肯定地宽慰,沐辰风听起来却一点都不觉得安心,给他表过意后便一声不吭,江言带他去哪儿他便去,不问不推辞,警惕且多少绷着的模样始终没有变化,一身素净衣衫默不作声走在冷冷清清的道上,乍一看比江言更像个游魂。
年节夜里依然冷,路上没什么行人,沿河居所无人亮灯,只有对岸的工事热闹且繁忙,高大的木架上人影不绝,通明的火把映在水上橙红闪烁宛如江花。
江言抱着双臂坐在岸边的木杙上,看着对岸的弧形木架,既等不到身边人说话,只得随口道:“不景气的时候还大操大办,商会这血本估计回不拢。”
沐辰风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听了去,想了会儿便将道听途说讲给他听:“听闻今年西京商会有西域人士相助,临时起意要造盛景,这应是从关外运来的式样。”
“明教真是大方。”江言凭空接了一句,在沐辰风投来的询问目光里莞尔,“他们来中原一趟,学去的灭魂墟领主之法许是有效,先行回去圣墓山的那批得鬼王之财,倒便宜了西域商会。”
沐辰风听他说到此处,便犹豫着道:“那魂墟处的养魂丹可能再得?”
江言见他问得极为认真,不禁好笑:“怎么,你觉得它有用?没了柘衣那种邪功相助,魂魄想要和最初那样自如可不是几个药丸子可以做到的。”
沐辰风仔细地盯着他看,似乎要从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
江言笑意更甚,道:“表里世界对魂魄来说隔着不可逾越的阻碍之力,我不过是被那封印定在这里才能在柘衣死后再次附回来,否则哪有这么容易?你别白费气力了。”
沐辰风垂眸不语,虽不会将哀喜写在脸上,黯淡下去的眼神却泄露了失落的情绪。
江言见他闷闷不乐,将他握拳的手重新攥进手心里、使劲揉了下,生怕他这被强行压抑惯了的情绪积久积厚再刹那松懈崩塌,又会惹出令人意外心碎的、生理性的眼泪。
他本来怎么都没所谓,却遇上沐辰风这个意外,偏叫人死灰复燃。而沐辰风从前静心不思,如今苦苦思索的却是无望之事。到头来,也不知谁是谁的劫。
江言捧着他的手久久不语,望了会儿灯火,像是疲倦后小憩那般便无声阖眸。
“江言……”沐辰风盯着他颤也不颤一下的双睫轻声唤他。
他似乎不是在休息,没有心跳的人连呼吸都不需要有,抓住他的双手也没有常人的温度,一安静下来就没有任何反应。对岸嘈杂一片,这儿却忽然沉寂得引人后怕。
索性,万花在他心中恐惧剧增前就张开了眼眸,双眼泛着灯火的光亮闪烁几许,随后低下头,朝他温热的手背上缓缓地吻过去。
长发拂过指尖擦出一丝凉意,沐辰风手指微颤,抬眸看向他的发顶,暗暗松了口气,直到掌心传来烘热,才知江言的躯壳不知何时又发烧似地烫起来了。
“辰风,你闻起来真好。”江言用尚冰凉的鼻尖蹭着他,冷不防说了句。
类似的话似乎魔尊柘衣也说过,沐辰风听得心尖一抖,下意识想抽手,可他的唇流连在他手背,连带他也跟着不自觉地发热,踌躇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梅开岁寒,冰雪初融,融雪化成山泉而下,混了梅蕊嗅之芬雅,沏茶最为甘洌。”江言在他手背上低语,末了终于仰面,看进他略担忧的清浅目光里,慢条斯理地道,“你很好闻,闻起来就是这样的好味道。”
“胡说八道。”沐辰风回了句,终于抽手藏入袖子里,朝他微微蹙眉且狐疑道,“莫不是你身上的蛊虫作祟才有了幻觉?”
“你担心我成了柘衣?”江言眼眸一眨已是心知肚明,站起身靠近他,借着对岸的光亮将通红的掌心伸给他看,“蛊虫与我相安无事,倒是重新‘活’一回不那么容易。辰风,这次要轮到我静静心了,否则难保不会吃了你。”
江言口气戏谑,话语仍是一如从前那般真真假假,眸子里掠过的皆是闪烁不定的灯辉,沐辰风稍一愣神,便给他伸过来的双手猝不及防拉过去拢进怀里。
“我是说真的。”江言笑罢忽然认真起来,凑到他耳畔轻声,“自从花谷的毒烟多少毁了口鼻的知觉,我已很久没有闻到过这么淡的气味,现在魂魄有知倒比从前还敏锐些。所以……”
沐辰风被迫听他说完理由,便觉得耳畔发烫发痒,因他颇为技巧地箍着腰连力都使不上,索性也去不挣扎,只安静地任他妄为、听他如梦低语。
江言倒没有再说,探手绕到他脑后,托起那木簪松松挽着的髻让他面对自己,半眯凤眸勾唇笑罢,摩挲着他光洁的脸孔,在他又起迷蒙的瞳孔注视下微微低头,吻上他毫无防备的唇。
注1:僦柜相当于保险柜,僦柜质库为相关库房,就是当铺的前身,视作当铺
作者有话要说: 上周家里突发白事回去操办,天热忙得持续低烧也实在有心无力,迟更抱歉,先更一章上来,往后什么时候更这两周实在无法保证
车开不开、哪里开再说,糖一定有,刀了那么多章现在慢慢撒糖不要急,你们不吃糖就要我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