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相’不妨亲自动手,勿要为难我等。”纷杂的脚步声踩在枯叶里作响,有人在暗处威胁出声。
“我的事,轮得到你们插手?”江言斜眼观之,不等对方说完立刻动了手,自月夜的斑驳树影下接连折了几人的脖子,待一切归于平静才喃喃低语,“辰风,我若不是江语寒、终要与你对立,你会恨我吗?”
万花心情不佳,喟叹一声便烦恼地摸出竹箫吹奏。
听到熟悉的曲调,沐辰风这便回过神来,发现他脚下踩着的刺客尸首,再看着他于月光里冷清得让人不敢靠近的侧颜,念一遍他方才的疑问,倏地心下收紧,慌忙抬手按上了心口。
眼前人分明不似他口中的“到此一游”,眼里流露的烦躁与惆怅是入谷后不曾再有的。沐辰风联系前两次入魂墟的所见与他口述的背道而驰,开始觉得他或许就是认真的……
“江言……你……”
他于惶惶不安里伸手想够着他的面庞,几乎要将答案呼之欲出,眼前的幻境已改作战火纷飞的苍山洱海。
苍山一役于双方阵营都是不可挥去的梦魇,鏖战多时的恶人与浩气将原本风花雪月的绝景化成血涂之地,沐辰风眼见投石车围城、硝烟弥漫,似乎隔着魂墟都能嗅到空中弥漫的血腥气。
入夜后刺耳的虫笛声响彻天际,有人持剑凌空而来,追着一个伸手鬼魅的少年去到恶人包围的深处,身上散发的汹涌戾气激得他握剑的手经络暴起,散乱的鬓发与狰狞的面容像极了堕入无间地狱的魔。
沐辰风眼见自己这般模样,惊得踉跄后退,冷不防见柘衣抬手挥下凌厉的招、将他那浴血的后背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枯竭的内力已支撑不起下一次攻击,喷涌而出的鲜血迅速抽走生命,他见自己拄着剑跪下,眼里明灭的是彻骨的恨意,藉由最后一丝气力脱围,终在浩气营旁的峭壁后停下、再也挪不动步子。
沐辰风回首,只见江言从旁而来,内裳血红、外衣如墨,落在重伤之下视物不清的他跟前,扣了一个手爪朝他递过去:“我救你,好么?”
他语气森冷,仿佛他稍有示弱,他便能在瞬间取他的性命。
“活而为俘非我所愿,不如……你提着我的头颅去邀功罢。”彼时的沐辰风只隐约辨出他是恶人,靠在石上抬了抬眼,只来得及吐出这句话便晕了过去。
江言本为恶人,来到此地杀他无可厚非,可递过的拂穴之招却因他的话语戛然停顿,沐辰风分明从他的脸上看出惊讶和犹豫。
进攻过来的恶人如潮水般压迫至浩气的防线,柘衣的兴奋的喊声便在此时传来:“杀了他、杀了他!你快拿了这个人头!”
江言闻言一怔,双眸霎时闪过不忍,挥落的手爪在贴近他身体的时候化成掌风,将一招必通阴阳的和气之方拍入他的心脉、直渡了自己的气血给他。
“你干嘛?!”柘衣怪叫一声跳到他身侧瞪他,“你救他?你要救他?!”
江言垂眸不答,抬手轻点替他止血,又迅速褪了外衫将昏厥的沐辰风裹着抱起来。
“站住!你不杀他,你怎么和他们交代?”柘衣拦到他跟前,僵硬的脸因夸张的表情皱出一道道深痕。
“我改变主意了,现在不想让他死。”江言回他,低头去看怀里气若游丝的沐辰风,目光落到他紧闭的双眼上霎时温和了几分,“以后也不想。”
“随便你!”柘衣大张的嘴猛地合上,垮下肩来跺脚,“我要去补窟窿去了,随便你、随便你!”
“站住。”万花出声叫住他,命令似得开口,“去给我找伤药,恶人处找不到就去浩气营地取,杀点人也没所谓。”
“你……”柘衣恨恨地盯着他看了会儿,终于挥动干瘦的胳膊带着人走了。
沐辰风近乎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看江言把他藏匿于恶人包围之下的山间,看他一点点给他刮下了背后的伤毒,又每每在他昏沉得近乎死去的时候送一方气血在他经络间。
江言的离经易道修得不好,但危急时刻的保命之法运用娴熟,等柘衣的药送到,他已生拉硬拽将他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一并送来的水他自是喝不得,山里也寻不到碗勺,万花低叹一声便喝了口给他度过去,唇齿相依的轻柔动作看得沐辰风眼眶发热。
“对不起……”万花轻抚他冰凉的额头,在黑夜里说给他听,“我的确是来杀你的,对不起……”
一番剖白他自是听不到,待他醒来时,万花又将一切归咎于“江语寒”的健忘,眯眼一笑生生将那个原本的“江言”抹煞。
不知谁贴着谁取暖,也不知谁将假的当真、真的作假,到头来竟是谁都没有斟破。
沐辰风在他拿出那包临时寻来的桃酥时听他胡编理由,终于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什么时候恶人谷和浩气盟一样,需要开会才能解决事?”江言时而冷彻的嗓音再度响起。
这一次是在恶人营的大帐之中,里面或站或坐几个生面孔与熟面孔,还有一旁缩着的柘衣与撑着额头的萧凡,江言笔挺地站在正中,直盯着主坐的恶人天策看。
那人自裹着白氅里伸出臂甲覆盖的双手,猛拍一把座椅站起来:“杀他是你的机会,不杀等于叛谷!”
“呵,你们等据点等得不耐烦,却反倒寻我的错。”江言扫一眼帐内,几乎瞬间锁定了敌友,冷笑一声自背后暗扣起手招,“可我就是不杀他,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