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语寒那个傻子捡回来的小姑娘?年纪那么小还呆,怕是不行。”
“师父怎么说?”
“现在人手不足还要去照看,师父当然不会说什么,可同门师弟可就累惨了。”
“学医总是要救济苍生的。”
“那也是苍生不是她这个呆子。”
何袅袅的病的确医得时好时坏,沐辰风偶然听见两名弟子交谈,只觉得其中一人面熟,张望下果真见江言捧着药匣在立不远处的门扉后。
江言听完未曾动容,不动声色继续忙碌再三,在入夜时特地绕去了杏林弟子的排屋,尾随处理药渣的师弟到了偏僻处,目光一冷便自后扣住了他脖子,威胁道:“不要叫,否则让你再也叫不出来。”
那万花认出他的本门手法,登时惶恐至极:“是……这位师兄,我哪里惹过你?”
“你未曾惹过我,可你不曾遵守行医之道,我便来问你。”江言唇角噙上一丝冷笑,“还记不记得你入杏林门下的誓言?背来听听?”
“我……我为医者,需安神……定志,无欲无求……”那人咽了咽口水,虽不解仍是磕磕绊绊将烂熟于心的句子吐出,末了求饶道,“这位师兄,不知我哪里有犯?”
“大医精诚,可允许你‘多语调笑,谈谑喧哗,道说是非,议论人物’?”江言说着,冷哼一声松开他。
那名弟子急忙转身,辨认再三才认出江言,似即刻想到了白日言行,震惊中膝头一软便跪倒在地:“对不起,江师兄,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不敢了!”
“不敢最好,以后你最好远离江语寒与何袅袅,再叫我见你在星弈棋馆碎嘴,便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江言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不甘的脸,沉声威胁到了实处,才拂袖斥道,“听见了就滚。”
眼前的万花哆嗦一下,忙起身仓皇而逃。
沐辰风眼见江言终于露出的狠戾,却在此情此景下并无反感之情,倒生出些许敬佩。而那万花弟子的模样似曾相识、像极了曹煜营里的军医,他再看江言,后者已然踩了轻功再入阑珊夜色。
幸好严冬已过,青岩又气候宜人,新运来的花苗被埋入翻起的土壤里,待时雨一下便能生长开花。
只是晴昼海未复,追踪张巡的狼牙刺客蜂拥而至。
沐辰风在视物不清的幻景夜里听得雨声大作、兵刃相碰,回眸已身处尸首横卧、血和入泥的狼藉之地。而后江言喘息着朝他迎面走来,袖口撕裂、额角渗汗,垂下的指尖滴落鲜血,一步步走得摇摇晃晃,与他擦肩的同时按住胸口猛咳一声。
沐辰风伸手却未能够着他因痛苦而弓起的背脊,眼睁睁看他跪倒在地,而围拢过来的同门你一言我一语,迅速扶起他送医。
天一炼毒师的毒雾有所残留,雨夜渗透入体防不胜防,而江言所在的方位刚巧中了招,运行经脉截杀刺客又将毒带至全身,虽不致死也让身体素来健康的万花一病不起。
杏林的师兄们散去后,只剩下万花师父和江语寒守着,等黑夜再临,便只剩江语寒一个笨手笨脚地给换额上的布。
江言时不时剧烈咳嗽,将汗湿的长发与被单一把抓在手里、直抓得骨节发白手筋暴起,再捞过手巾猛地拭去唇边血丝,这才喘息着再躺倒。
江言或阴冷毒辣、或虚与委蛇以假示人,永远是一副不温不火、运筹帷幄的模样,且从不在沐辰风跟前有过半点松懈。眼下他咳得天昏地暗,又烧得不知今夕何夕,冷汗如雨的冰凉面庞看着虚弱至极,不仅让江语寒急得要哭,也让相伴在侧的沐辰风心生恻隐。
灯火燃了又熄,熄了又燃,青岩的无妄之灾随着狼牙的彻底败退而烟消云散。伤愈的张巡请示东方谷主援助战局,各门出战的弟子名单被火速拟定。
江言缠绵病榻数日,稍有好转之时,师父便带着一卷纸页进来搁在他枕边,而后长叹一声负手离去。
“万花弟子赴睢阳……”江语寒拿起来,念到一半便住了声。
“怎么不念了?”江言躺在床上轻问,接着以手化拳放到唇边咳了几声,又道,“拿来我看看。”
江语寒忙将纸页藏到身后,望着他紧张兮兮地摇头。
江言撑开眼眸,望了眼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当即了然:“上面有我的名字?”
江语寒浑身一震,接着又连连摇头。
“如今天下大乱,花谷去到前线之城……必是要选择武艺或医术拿手的弟子。”江言缓过一口气,说得轻松自在,“我星弈门下入试严格,正式弟子不比杏林慕名学医的多,身在青岩又已成年的就更少些……如此这般点我去,也是最合适不过。”
“但是师兄你……你……”江语寒望着他苍白的面容才说了半句,瘦削的肩膀一颤便哭了出来。
“我已然好多了。”江言说罢便抿唇而笑,将咳嗽声都闷在喉咙里。
江语寒在他身边垂着脑袋哭,泪珠滚滚后用手抹一把眼睛,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抬头看他:“师兄,师兄我想到了!”
江言缓缓转过眼珠看他:“怎么?”
江语寒脸颊挂泪却目露兴奋,凑到他跟前低声:“师兄我替你去。等你病好了,再来换我好不好?”
“不好。”江言想也不想便回绝道,“你会被人识破。”
“才不会,现在人手不足,师父们也不跟着去,到了睢阳谁都不认识我呀。”江语寒歪着脑袋问他。
“出发前总要核对名册,你冒名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