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说便是同意,少年止住哭声,狂喜着与他一同静默,唯有矗立着的傀儡偶尔发出一两声细碎的声音。
捧了茶水的随侍这才敢进来,远远将托盘搁在石阶最外,看了江言一眼又慌忙退了出去。
“我会让他们咬轻一点,江言……”柘衣呆了会儿,擦了擦眼泪抬起脸,贴近他心口的衣衫暗纹,使劲地嗅着,“咬轻一点,你很快就会睡过去,什么都不会知道……”
“不。”江言想也不想便打断他,“我若不参与,谁来操控后续?万一有差错,岂不是前功尽弃?”
柘衣明显一愣,继而缓缓松开手,认真地看着他道:“那你要怎么样?你身手那么好,就连我都抢不到你的药丸……江言?”
“这还用说么?”江言满不在乎地用余光看他,再缓缓凑到他耳畔轻声念了一句。
少年妖异的瞳孔骤然收缩,紧接着跳开数步,像因受惊而被激怒的小兽冲他咆哮出声:“疯子!你这个疯子!你有病、你有病!”
“有病?呵……”江言自嘲一声,慢慢站起身,偏头避开他凶恶的目光,沉声轻道,“如今,还是尽快收官为好,怎么都没所谓。”
万花喃喃一声平添寂寥、且多半是朝着自己说的,柘衣听了狂暴渐息,才平复了些,便见他抽出那根鎏金笔管在前、双手使力生生掰断,而后扔到他的跟前。
断笔滚了几下,最终在青苔地里湮灭了光芒。
柘衣完全愣住,眨了眨眼踢一脚那半截笔管,又去看江言:“没有你,别人也会动手。”他说着用脏兮兮的手摸出已揉皱的纸页,“没有这些、这些人,别的人也会杀了他!萧凡就会!恶人谷的剑宗弟子和修习内功的人一定会被召集起来对付他!”
“所以这几天,你去办事,我去见谷主。”万花简短地答,走开几步接过随侍战战兢兢递过来的披风,扭头又道,“谷主来了京畿道,你这条命怎么都要利用彻底,我要的是万无一失。”
少年攥着纸页被留在原地,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忽然挥开身上的棉絮,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追上去:“江言……这次是真的……真的救我?”
“是啊。”江言停下脚步,回答地从容平和且有一丝暖意,只是从雪地带来的霜寒又被合着黑氅一起披了回去。
“江言……”柘衣伸出残缺不全的手想去拉他,又在快触到他衣角时缩回去,诚惶诚恐地望着他,“他们恨你,你乱跑会被杀掉的。”
“你说什么?”江言皱眉,居高临下地审视他。
“那个跟着你们的小方士死了。”少年才说了句,便给万花刹那震惊的眼神吓得退了步,歪了歪头将话说完,“真的,他死了。浩气说是你杀的,在到处找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文化人神仙打架不细写,琴爹便当这样就已经领完了
继续热便当……
第46章 局终·离断(上)
转眼秦岭又落了雪,绵延数十里的白夹杂着狂风卷地,寒冰冻土一望无垠。几日后忽然晴好,极寒风暴一过,山间便有雾凇成片、晶莹剔透地映上蔚蓝的天际。
蓝白交错中,有道长踩了高远灵动的轻功疾驰,玉带飘扬、衣袂翻飞,冷面寒眸而神色惨淡,肤白剔透又不输雪,踏过树颠、蹬过雪地,划一柄偶闪红光的霜银利剑低空而过,惊起冬日群鸟嘶鸣。
浩气盟与恶人谷在瞿塘交手,因他而起、止于枉死中立,虽诛了部分乱党刺客,却谁也没讨得真正的便宜、留下无穷后患。
韩宇芳原定回武王城复命,却临时追逐杨副使而去,归来时鬓发散乱、花簪松落,衣袍有无数或大或小的裂口隐隐渗出血迹、全无平日的衣冠楚楚,失魂落魄地捧着杨伊然的青玉琴,一回瞿塘峡便将自己关了起来。
第二日,恶人谷的萧凡命人送来了李玲媛等人的尸首与难得一见的恶人战帖。尸首冰封、血迹干涸,面目尚算安详,只是战帖矛头直指举剑击杀同盟的紫宸剑,同恶人谷无量新堡主邀战瞿塘峡一干浩气将领。
恶人谷不宣而战已是常态,如此却给浩气盟一个不得不重视的理由。曹煜因师妹亡故而大受打击,见状又进退两难,悲痛之余报于韩宇芳。不料后者本该因疑问罪,却对此事不闻不问、闭门不出。
叶榕既丢了城主头衔便时常心不在焉,宋修然一死竟是全心全意操办起他的葬礼,将一个默默无闻、武功卑微的小道士送得风风光光,而后便是整日钻入村落的酒坊豪饮忘忧。
沐辰风对周围的嘈杂置若罔闻,既不辩解战帖里的罪名也对萧凡的叫阵无动于衷,终日提着剑站在龙柱顶端远眺,以期第一时间见到传令士兵的身影。
曹煜深知他是等江言的消息,无奈万花身为魔尊却挂着个假身份,探来探去也觅不到行踪,在长安得了点蛛丝马迹,再查却一无所获。
韩宇芳不管,曹煜不追究沐辰风还任由叶榕放浪形骸,瞿塘峡身为浩气的前线屏障一时陷入半瘫痪的境地,没几日便有东瀛的术士再起聚灵球。老将与新晋的副参军怨声载道,再由金水、洛道几名城主藉由战乱天策的失利兴师问罪,霎时扇起不安与怒火急速蔓延。
曹煜被连连上谏唯恐兵变,上书武王城却迟迟得不到回函,只得调来旧部□□,一片混乱中终有探子来报,说那小道士被杀前后曾有恶人谷云瑾的身影。事关浩气盟叛徒,天策联系前后所见,立刻也怒火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