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得,只是你不敢杀他。”江言说得轻且清,嗓音沉沉、一字一顿,教听的人心底发怵,“你不敢杀他,你就算犯这样渎神的罪、并引以为傲,你仍然不敢杀他。你怕杀了他,得不偿失,以至于这盘棋,没完没了,对么?”
万花说罢陡然转身,阴鸷的目光越过萧凡的肩头,直看向他身后抱琴而立的杨伊然脸上,似乎方才的话是刻意说给他听的。
长歌神色一暗,清隽的脸上霎时染了些许惶恐,张口便回道:“‘言相’何出此言?若不是他,我等已取瞿塘,只要杀了曹煜,便可除却浩气的枪杆、恶人的心头大患。现在他被囚于此,杀也是迟早的事。”
“我问你话了?”江言甩了他一眼,用轻蔑的口吻嗤之以鼻,又飞快地去看萧凡,“我看你们悬而未决,故有此问。”
杨伊然被他问得结舌,惶恐地看了眼萧凡挺立的后背,不得不将话语生生咽下。
萧凡冷哼一声,旋即叹道:“江言,你我同僚一场,我不想与你动手。只是他人在这里,你当真要为了浩气救他?”
“谁说我要救他?”江言拢了袖子,冷声地质问,“极道魔尊,会去救一个浩气?即便退一万步我存了心思,在这儿与日月崖、你卧龙坡还有屠龙团的这么多人动手,不愚蠢么?”
江言心思缜密,这般说辞已摆明了不跳火坑,萧凡喟叹着朝紧张的杨伊然摇首,复看向江言,道:“那你要怎样?”
江言礼貌性地冲他颔首,转身再看沐辰风,抬起袖子一点点将他脸孔上的血污拭净,而后端起他的下颔、饶有兴致地与他没有光彩的双眸对视:“此局乃我所布,也轮不到你们收官。在恶人谷的地盘,我爱怎样就怎样,以前是,现在也是。”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杨伊然却霎时明白了过来,指尖一颤拨出一串声响,接着脱口而出:“你要杀了他?!”
“怎么?这儿不是云瑾的葬尸崖么?”江言回眸一笑、笑得全无温度且诡异至极。
“江言……”萧凡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开口,“你要亲自动手?”
否则萧督军等我来,是让我看什么戏?放着浩气的‘紫宸剑’不杀,是要顾忌浩气的反应,还是你们谁出的主意、存心要救他一救?”万花毫不留情地揭穿萧凡,四顾一番将被挑起的激奋群情尽收眼底。
比起那虚无缥缈的浩气动向,永远是眼前的人头最有诱惑力,且这是“紫宸剑”,杀他是万千恶人垂涎的殊荣,与之相比什么理由都显得苍白。
杨伊然面色发青,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江言!一切皆我所为,你少为难督军!”话音才落,江言比着招式的手猝不及防掐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花间心法娴熟至极,无论你莫问或相知,都只有死的份。”江言难得恶狠狠地教训人,这几句却警告得凶神恶煞,说罢欣然收手,推开萧凡递过来的刀柄,“我从不为难萧督军,也不想把这杀人的功劳让给他,如此而已。”
“疯子,你当真要杀沐辰风?”萧凡眼见着他把自己逼进死路,简直莫名其妙,手上的陌刀一转,将他与道长隔开,“不如将他交给凌风堡处理,我也不再插手。不过一个浩气的人头,犯不着争。”
江言得了这个台阶,只有意无意看了眼面色惨白的杨伊然,旋即点足一跃,自半空捞起道长,转身行气疾退落于崖边。
“他是浩气不假,只是这人头,我还是不打算让。”万花扣着沐辰风冰凉的脖颈,远远地朝赶来的恶人不讳直言,“只是你们不懂他、看轻了他。他在浩气却比谁都自由,身旁一干伪君子作妖作鬼,然他的道义一尘不染、全无动摇。他本可以无数次杀我,但他没有,只要我不承认,他便不朝我挥剑。如今我承认了,只有他能杀我。他的命也必为我所取,尔等绝无资格。”
他说罢忽敛了声音,用轻不可闻的嗓音说给最近的萧凡听:“自在逍遥背后往往满手鲜血,若非有下阴世地狱的觉悟,怎配当恶人?”
“你住口!”萧凡听他越说越轻,望着他近乎猖狂的笑,心下不妙,唯恐再有变故,想也不想便扔出盾,只想着将人打开才好。
不料万花娴熟地避了,袖子里刀光一闪,一把似淬过火的精钢匕首赫然在握,不等盾飞再袭已快手捅进了沐辰风的腰腹、只余剑督在外,手刀快如闪电地扬起挥落、将那木偶似的人直接砍落悬崖。
飞盾绕了一周又回,自万花的背心掠过、割了几绺长发下来。萧凡眼疾手快接了盾,匆忙奔到崖边一顾,只见得沐辰风的身影疾速坠落进雪雾里,空中弥漫着新鲜的血味,崖边的雪地里赫然一串血珠淋漓。
江言脸上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未有半分松动与不忍,杨伊然扣着琴弦的手指未松,他已缓缓摘了脏污的手套掷于地下,步履轻松地与他擦肩而过。
“下回对付我星弈弟子,不如再聪明点?”
是讽刺也是棋劫告解,江言扔下这句便展了轻功,在众目睽睽下从来时的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杨伊然木然立于原地,只余面上的惊与心下的骇,半晌才听萧凡来到他跟前、拍了他的肩道:“他才入恶人谷便玩死了几个探子,也打压了不少统领,一个‘言相’足抵得过你我二人相加。且他的确是个‘疯子’,杀沐辰风的名头,不要也罢。”
“督军……”杨伊然目不转睛盯着地上摔落的手套,喃喃开口,“我没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