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曹煜给他震得定住,险些银枪脱手,缓了好一会儿才对上叶榕同样震惊而无望的双眼,轻巧的弩箭伴着一声机关响便擦着银甲缝隙钉入侧腹,他吃痛地转身递出枪尖逼退唐门,却怔怔地挥不出下一个动作。
三个据点、浩气盟众与守卫的数百条人命、无数资源,全都完了。
“曹统领,别愣着,小心后头。”郭允噼里啪啦打一阵拳不忘回头提醒,瞄了眼面色不佳、对来犯偶有反击的沐辰风,嚷道,“沐兄,你快动手,我摁住他!这群恶狗勾结乱党,简直可恶!”
“谁勾结了?!”云瑾虽不怕郭允的拳脚,但方才被沐辰风拖了太久,该使的招被耗了大半,此时听闻丐帮的套路当即急了,边慌乱地用双剑招架,边抬头喊出声来:“你给我下来!你再不动手,我……”他说着,忽然下定决心似地猛一推丐帮,威胁道,“无量要有半分差池,萧凡和柘衣接了命令,一定会杀了他、一定!”
七秀高扬的嗓音朝着二道门的箭塔顶扩过去,沐辰风下意识抬头,发现不知何时那里站了个人,如栖在城墙上的黑燕,拢着袖子冷漠观战,俯瞰已在澜沧城战成一盘沙石的将和兵仿若看棋局里的黑白子,晚霞便在他身后昏暗渐退。
“江……言。”沐辰风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出他的名字,喃喃一声,注视着他黑袍一展、踩着轻功朝自己而来,直到他无悲无喜、从容又冷漠的脸自他眼前掠过,墨色的衣袖似不经意间轻拂过后背,那已近痊愈的背后旧伤便忽地撕裂开来。
一阵闷痛伴随着眩晕抽走了尚未调息到位的内力,沐辰风膝下一软便直直跪下去,只听得郭允挥拳后嬉笑出声:
“哎?他相好的,你怎么来……”
他来不及示警甚至尚未喊出声音,抬头只见丐帮一拳挥到半路、快要挨着云瑾已肿了半边的脸,忽然筋骨响起错位之声,郭允脖子上赫然五道指印,那打了一半的拳便随着他坚实的身体轰然倒下。
云瑾瞬间逆转劣势,那反手抓着只余抵挡的剑柄一转,调转剑尖运足了方才没打出的剑破,上去便朝着丐帮的胸口补了一刀,直到地上人拼死挣扎两下、终于圆睁着双眼不动了,才拔剑轻蔑的哼了声:“他早该死了,碍事!”
“郭允!”曹煜一声怒吼,反手狠力将唐门打远,却隔着密集的人不得前来。
紫宸剑尚未离手,难得称兄道弟之人便已死不瞑目,沐辰风虚软地跪在地上,目光从地上鲜血横流的尸首缓缓挪到万花用发饰小心扣起的长发上,而后死死地盯着。
直到方才他精准地沿着他的伤口伤他,直到他恰到好处也凶狠地用了浮花浪蕊抽走他的内力,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万花自始至终借着靠近他的便利而暗用拂穴之法压制他的精气。
眼前的人不再是那个庸医江语寒,不是那个嬉皮笑脸没所谓阵营的万花,更不是处处以他为先的结缘人。他是‘言相’也是‘鬼手’,是恶人谷的极道魔尊,是虚与委蛇、暗度陈仓的表演者,是精心布局而后作壁上观的博弈人,是那个与牧尸人勾结、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是江言,所作所为所言所叹尽数虚假,欣然为恶、不可饶恕,当诛之而后快!
“回纥吐蕃偷鸡是什么意思?有老鼠你们不赶着去抓?”万花冷睨着地上朝自己瞪眼的丐帮尸身,出口的语调虽沉却四平八稳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垂下的葱白手指丝毫没沾到血却嗅起来血腥得令人作呕,沐辰风顺着他的手一直看到地下浸了血的土里,稍稍握紧了剑柄默念口诀。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才听说。”云瑾有些愤愤不平,而后嫌弃地甩着沾血的对剑,翻了个白眼,“你要死啊,抓老鼠怎么都要灭了耗子再……”
秀爷轻飘飘的话只说了一半,媚眼一抛便陡然变色:“小心!”
江言回头,却见跪在地上的沐辰风闭目强行凝神,脸色纸片一般白,冷汗打湿的额发零散黏在刀刻三分的眉眼上,沾了灰的蔚蓝袖口如点了缟素,似在冷冰冰的绝望里非要挣扎一条出路,执着得令人肃然,也可悲地让人兴叹,还莫名看着心烦又惆怅。
澜沧城门的方向忽然轰鸣,随着唐门的后撤而拉开距离,待命已久的战车纷纷碾进来,火雷在各地爆炸,有浩气的也有恶人的,腾起的浓烟遮蔽了整个前场。
“啧,搞什么,全炸了还有什么意思?”云瑾一声唾骂,拎起对剑就闪身过去。
江言立在无人的墙边,面对沐辰风的心法吟诵始终没有作声,反而饶有兴致地将他上上下下地看,末了微微俯首、在离他发顶数寸的地方望着他发起呆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wb请假啦,工作突然很忙,抱歉
更新放上,以及容我大声说一句:丐帮死于僵直!
第26章 盘中屠龙(三)
澜沧城爆炸声不断,垮塌的城墙震得惊天作响,沐辰风于烟尘中抬头,对上的是一双近在咫尺且黯淡深幽的瞳孔,这双眼睛看着他,像是看虚无缥缈的幻象那般疏离又淡漠。
“江言,郭允的仇我会报。”纯阳拄着剑缓缓站起,口齿间咬着喉头吐出的腥甜血渍,盯着万花漠然的眉目一字一顿地说,“恶人也不会全盘如愿。”
江言听罢不怒反笑,垂下眼睑去看他攥紧剑柄的苍白指节,摇头:“沐道长还是顾及自己为好,即便我不出手也有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