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让学生们瞒过家人,再者关于地球陆地的大体分布情形,第二期报纸已经科普过了,如今民间人尽皆知,哪怕中秋来临,依旧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底下一众面面相觑,显然拿捏不准皇帝是什么态度,不敢贸然开口。
元清帝心里就叹了口气,果然压得太狠了,胆子都压没了。
“臣……”忽然有人出声,带着些迟疑,元清帝瞧去,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位子,大约是康王伯的子孙。
少年对上他的目光缩了一下,见他没有要怪罪的意思,才不顾旁边家人的目视,大着胆子道:“古人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莫说海外无主之地,夷狄诸蛮皆该归顺我大魏才是!”顿了下,深深一揖,颇有些孤注一掷的架势,“侄儿愿效仿前周恒山王,为陛下开辟疆土,万死不辞!”
原来是侄子,元清帝打量少年,胆大,机敏,聪慧,又能在关键时刻做出决断,不错,而且心机也有,前周恒山王一生戎马,吐蕃云贵皆由他平定,极得周中宗看重,最重要善始善终,以恒山王来比喻自己,可见喻意所在。
这点小心机倒也不算什么,再者虽瞧着胆大,心声却是乱成一团,可见心里还是慌乱的,不过若他真的冷静,他反倒要再三考虑了。
众宗亲却被他的胆大吓住,康王忙站出来:“陛下莫要听这孽障乱语,黄口小儿懂得什么,臣——”
元清帝一个眼神止住了他的话头,直接挥挥手示意他退下,看向少年:“你叫什么?”
少年身体一震,连忙直起身回道:“侄儿魏恒,父乃已故建安郡王。”
元清帝顿时了然,原来是康王伯嫡子的遗腹子,也明白魏恒为何要孤注一掷了,康王伯于女色上一向荒唐,与王妃成亲数年才有了嫡子,建安郡王的名号还是父皇在康王妃相求下亲自所封的,然而父皇离去不过几年,建安郡王便病逝了,他那时年幼,又遇上宗室混乱,根本顾不上这件事。
他记忆里隐约对建安郡王还有一丝印象,便道:“朕记得你父亲性情颇为温和,可是?”
魏恒激动不已,眼圈都红了:“是,陛下记得没错,侄儿虽未曾见过父亲一面,但听母亲述说,的确是极温善之人。”
【父亲,陛下竟然还记得你,竟然还记得……】
元清帝心中叹息一声,道:“你不错,你既有此志,朕便成全你,中秋后,便来资善堂进学罢。”
光有志向远远不够。
“是。”魏恒大喜,当即俯身拜下。
大约魏恒起了榜样,接下来元清帝再问,还真有几个敢出来发表看法,且都是些十来岁的少年,虽没有魏恒的胆大机敏,却也不差,甚至有几个跟弟妹学了数理化知识,元清帝便也许了几人今后入宫念书。
今年的中秋宴没有歌舞,而是二十三个学生准备的表演,或琴棋书画或诗文朗诵或展示他们的奇巧作品,连三个年纪最小的,都手牵手上来唱了一曲水调歌头,这可是昔日昭慈太后的成名曲。
趁着学生们表演的时候,元清帝叫人将做好的玉米土豆和红薯呈了上来,每样五种做法,宗室们见了果然新奇不已,元清帝实在懒得跟他们多言,任凭他们自己摸索。
元清帝这些天已经叫各种土豆红薯做法吃伤了,便只尝了些玉米粥。
肃王也一样,捏了玉米粒在手心把玩。
元清帝余光瞥见,叫梁忠过来吩咐几声。
肃王正看着场中两个孩童在纸上吹墨作画,忽然有小太监猫着腰匆匆来到他的桌案前,朝他行了一礼,然后放下一个食盒,打开,取出一碗蛋炒饭并几小碟配菜,放到了他面前,而后又行了一礼,提着空食盒离去。
肃王怔了怔,心头掠过一丝难以置信,侧首看向元清帝,众目睽睽的场合,他怕暴露对元元的情意,从来克制不敢多看,此时却忍不住。
这一瞧,正好对上元元看过来的目光,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含着笑意,叫他心砰砰直跳,不过只一瞬,元元就收回了目光,细白的手指轻轻抚了抚眉尾。
这是他们的暗号!
肃王摩挲了两下手指,是他们小时候在资善堂里,背着太傅互相定下的暗号,元元居然还记得!
他收回目光,看着桌上简单的蛋炒饭,心头火热,压下抑制不住不住想要上扬的唇角,拿起勺子,将碗里的炒饭吃了个一干二净。
中秋宴结束已经是下午未时三刻,宗亲和外戚们纷纷出了宫,元清帝正梳洗换了衣裳,打算去见太后,皇后派宫女来给他送了一封邀请函,他心中诧异,叫梁忠呈上来打开。
尊敬的皇帝陛下:
今晚戌时,大魏第一届中秋联欢晚会将在集芳园澄碧堂举行,特邀请您前来参加。
穿越者保护协会全体成员期待您的莅临。
元清十二年八月十五。
元清帝心中失笑,拿起邀请函仔细翻看了一遍,不由好奇起来,皇后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想着,等到了戌时,便带着梁忠去了集芳园。
中秋夜,宫里挂起了宫灯,虽比不上上元,却也别有意趣,等进了集芳园,看到面前的情景,不禁一愣。
只间四周灯火全灭,唯有去往澄碧堂的路两侧树上挂满了花灯,这些花灯只有鞠球大小,远远瞧去,恍若星辰挂在枝头。
地上也沿路放着绽开的莲花灯,只有巴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