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伸手一扯,手掌按住他后脑,然后深深的压进怀中:“杨戬你听我说,这些事情都不是你的错。如果说有错,那是天规的错。你是一个好孩子,好哥哥,更是三界的好神仙,你不可以这样说自己。”
我感觉到他在颤抖,胸前的衣襟有些濡湿,不由得将他搂得更紧了。我没见过这样的清源妙道真君,我想三界之中应该也无人见过。
这样的他不仅没有辱没战神之名,反而让人觉得这样的杨戬更加真实,有血有肉。比那个高高在上,孤傲绝尘的二郎真君,更令人欢喜。
我空出一只手化出一个风铃来:“我曾听三圣母说,瑶姬女神曾做过风铃,只是后来崩碎了。不要紧,我们重新做一个,好不好?你知道,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他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一个仙诀将我刚刚化出的风铃击得粉碎:“我不要风铃,更不要你陪。”
我怔住,讷讷的道:“呃……哦,不要紧。不要便不要了了罢,你莫生气。”
杨戬起身往回走,我呆坐着仍旧起不了身,纵是荷塘清香,夜风潮热,仍是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心里冷飕飕的。
不免担忧,他今晚被我撞见这一通脆弱掉泪,明日起来不会杀我灭口罢。
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慢慢的隐在了黑夜中,看不到了。
我叹气躺回草地上,看着漫天星芒。其实我也是有故事要讲给他听的,我虽对前尘无甚记忆了,也不晓得我是怎样成的仙,但在历劫时,也是有过无比惨痛的过往的。
我在人间俗名韩砚,是大将军韩训的孙子,家中祖父、叔父皆在朝为官,父亲是皇商,生意做得极大,说富可敌国一点不夸张。
可恰恰也就因为家世显赫,才引得旁人妒恨、韩家到韩砚这辈儿,算上他叔父家共有五个孩子,却只有一个姑娘,便是韩砚的姐姐韩琴。
皇帝看上了韩琴要将她收入宫中做妃子,此时韩琴已许了人家,不愿负了未婚夫,于是便吊死了。
皇帝知晓勃然大怒,将韩家所有商铺查封,在朝为官者连降sān_jí,这是多大的羞辱,韩老爷硬是忍了。
祸不单行,后来更是传出了韩训通敌卖国之罪证,无数大臣一口咬定韩训将边疆军力部署图交给了敌国。
韩家明知受人栽赃陷害却无力扭转,从本家算起,株连九族,斩立决。
韩训拼死将韩砚带出城交给故交抚养,自己则只身回了京城。
此时城门上,整齐一排挂着韩家老小的尸首。伤痕密布血迹干涸,酷暑中透着腥臭味,每个人的死状都那样惨。
重重士兵包围着韩训,剑拔弩张,忌惮又狠戾的紧锁住昔日他们所敬畏无比的威武将军。
韩训向天怒吼:“老天爷,我韩家不该有如此下场啊!”
一口鲜血喷出,韩训用自身佩剑抹了脖子,一命归西。
我时常在想,究竟是不是我害了他们,若不是我降生在韩家,韩琴会同夫婿恩爱一世。韩家仍旧深受皇帝宠爱,作为皇商,基业仍会遍布天下。这一切都因为我下凡历劫而改变。
这些劫本是我一个人的,却要他们替我承受。
该死之人,是我乎?
就那么望着星空出神,突然掌心一热,我翻身坐起。
梼杌出现了!
顺着感应,火苗微微向西吹动,应当不是刘彦昌的方位。可在这里除了他,梼杌还会朝谁下手?
一拍脑门,三圣母!
她此刻还被封印在石像中,可谓毫无还手之力,纵使拥有宝莲灯也难敌得过梼杌。我化了个云头便急急朝西岳行去,梼杌啊梼杌你可有点耐心,等我到了再动手啊。
三圣母啊三圣母,你可要多撑一会啊。
西岳圣母庙上空沉沉乌云压下,沉重雾气中一只巨大梼杌正张着嘴要吞那石像,我捏了个仙诀朝她砸去:“这石像,你啃起来不咯牙么。”
梼杌被我击的一偏,巨大身躯抖了抖,咆哮着长尾一甩,火光四迸朝我袭来,我抽出腰间竹箫吹起镇妖曲,那凶兽梼杌被困在镇妖曲所形成的仙罩之中,足尖乱抓,尖牙呲出来重重怒吼,响彻云霄的轰鸣声使云头压的更低了。
渐渐镇妖曲作用也不大了,心一横,不管了!
指尖在口中一咬,将一滴仙血滴入三圣母神像中。以仙血唤醒三圣母的片刻清醒,希望能搏一搏罢。
等她苏醒的这短时间,漫长的竟似在天庭的千万年。我将全身仙力灌注到掌中,用力朝那梼杌一击。
此刻我脑中突然浮现杨戬方才盛怒走时的背影,心头一苦,不由想:杨戬,咱们的缘分可真浅。凡人要死了还能相约来世,做神仙有什么好,连来世都没有。
迷雾突然被一道银亮光芒劈开,接着传来一声犬吠和撕破天宇的鹰鸣。
我眼一花,身体陡然一软,被一个有力的手臂揽住。眼前又是一道银亮光芒闪过,我克制晕眩,艰难掀起嘴角一笑:“真君,你来了。”
杨戬并不答我,约莫还没消气。我心中酸苦,扶着他手臂在云头上站直,又抬手捏诀被他握住手腕打断。指尖力道掐的我手腕生疼,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到我后面去。”
我道:“眼前要先……”
杨戬声音沉沉:“我说我到我后面去,你会拖累我。”
我了然点头,静静站到他身后去。
“呵……小子是谁?竟来送死。”梼杌低吼两声,盘旋着开口。
杨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