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真的很害怕……
——伊万还没反应过来时，泪水就流下来了。
隐隐的胀痛感和酸涩感从盈满泪的眼中蔓延开来了，与之共鸣的，是抽搐着的心脏。像是一下子把体内的气体全部抽出来了一样。
这可比手上的伤口疼多了。
伊万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更多泪水夺眶而出了。
＂伊万……？＂在伊万的视角里，王耀渐渐地瞪大了眼睛。
王耀呆滞了片刻。
伊万察觉到是自己脸上的眼泪，猛地脸红了，他慌忙用袖子粗暴地擦去它们：＂不、不是，这只是……＂他感到难以言喻的耻辱和委屈。
但他却忘记了自己手上的血。那腥红色刺痛了王耀的眼。
伊万用手死死地挡着自己泪痕纵横的脸。
＂……伊万，伊万，＂不自觉的，王耀嘴里轻轻唤起伊万的名字。凭着本能，王耀握住了伊万的手，把手指扣进去，使它动弹不得：＂……伊万。＂
伊万咬着牙，用手遮住自己的脸，企图捍卫自己最后的尊严。但他的泪水反而更止不住了，仿佛是在宣泄几年来自己所受的委屈。
不要，讨厌这样。唯独不想让耀君看到这样的我。
＂伊万……＂王耀继续轻唤着。
＂呐，伊万……＂王耀握着伊万的手，凑到他耳边小心翼翼地问出了那个自己在意了很久的问题：
＂你和我在一起，真的开心吗？＂
——唉？
一瞬间，伊万惊讶地微张开嘴，甚至忘记了哭泣。
他只感到王耀在他耳边喷着热气，那块皮肤很快就火烧似的烫起来：＂我感觉……感觉你和我在一起时一直没有露出真正的笑容……＂
＂呐，伊万，伊万和我在一起开心吗？＂王耀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开心。非常开心哟。一直在一起就好了。耀君呢？
然而伊万什么也没说。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伊万止住了哭泣。他缓缓地放下了手，抱住了紧贴着他的王耀：＂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做万尼亚的朋友。＂
＂嗯，我也要谢谢伊万愿意做我的朋友。＂王耀无声地做出了这个口型。
王耀羞得闭上了眼，他的脸红得厉害。他手上还流淌着伊万的血液，仿佛感到被荆棘缠绕着，他心疼得窒息了。
——这以后，把你没办法承受的痛苦都交给我吧，伊万。作为朋友，一点点也好，我想让你开心起来。
＊
＂我回来了……＂伊万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想让姐姐担心。
＂欢迎回来……＂迎接晚归的伊万的索菲亚也强作微笑，不想把自己的痛苦传染给尚年幼的伊万。
她哽住了：她分明地看见伊万脏兮兮的衣服和红红的眼睛，但她什么也问不出来——问了又能有什么用呢？徒增痛苦。
伊万把被王耀包扎过了的那只手藏在身后，虚弱地补充道：＂今天不小心跌、跌了一跤……＂
对于这些事，索菲亚心知肚明，但她每天应付生活和旁人的歧视，也已经累了。她叹了口气，艰难地避开了伊万的目光：＂这样啊……下次要小心哦。去吃饭吧……＂她扯开一个苦涩的笑容。
＂嗯。＂伊万点点头，快步地躲进了房间。
＂啊……这叫人怎么活啊……＂索菲亚掩面抽泣，＂上帝啊，这叫人怎么活……＂她极力控制自己的音量，不想让两个孩子听见了。
娜塔莎躲在厨房里，麻木地听着索菲亚的哭声。
＊
小剧场
伊万：所以，耀君你又藏在什么地方了呢？
王耀：操场。
伊万：（惊）哎？怎么藏的？
王耀：（得意）我把自己埋在沙坑里了！
伊万：哎？！！
日记三
我，好像喜欢上耀君了。——伊万?布拉金斯基
3月12日
（空）
＊
最近，伊万发现自己看王耀的次数变多了。
因为春天到了，王耀穿的衣服渐渐单薄起来，他把头发也梳高了一些，这样他的颈脖就显露无遗了。
伊万没由来地很在意王耀的脖子，有时他会想到＂为什么耀君明明是黄种人皮肤却那么白呢＂之类的问题，但更多的，他觉得王耀纤细而洁白的脖子很美，特别是当王耀的一头黑发披散在上面时。
这是为什么？所谓异族的魅力？
伊万为自己神经质的想法感到难为情和恐惧。
我好奇怪啊，脑袋出问题了吗？
更要命的是，有时王耀也会看一眼伊万，当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时，两人虽然会很默契地转过头去，但目光交集的那一瞬间，伊万简直尴尬得无地自容。
——这要怎么办啊……
伊万在醺人的春风中微红了脸。
说到底自己是为什么这么在乎耀君呢？因为，因为耀君是自己唯一的朋友？好像不太对……
上次被王耀救了以后，伊万似乎渐渐地摸清楚了王耀的想法，有共同点的，自己和那个内敛的孩子——都很珍惜这份友谊。就这样，伊万的＂失去王耀＂的这种想象也淡了。
那，为什么我依然这么在意那孩子呢？
不懂啊……
伊万头疼地趴在桌子上，老师的讲课声也听不进了。他忍不住又瞥了王耀一眼，对方正认真地做着笔记，头发搭在肩上露出雪白的后颈：看来没有呢……耀君并没有这种烦恼。
谁知道呢？
——感觉被人盯着的王耀紧张得字都写歪了却强迫自己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