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一个端着纸杯的男生,见门开了,男生露出一个略带尴尬和讨好的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听说这里有热水,想接一杯。”
江离防备地看着他,并不打算让他进门,甚至还再思考接一杯水送出去的可操作性,双方就这样隔门对峙着,江离不肯让人进,男生铁了心要接水,直到殷遇看不下去,在屋子里柔声劝道:“宝宝,让他进来吧。”
男生闻言,露齿一笑,颇有种胜利的炫耀感。江离不情不愿地挪开个缝隙,将人放了进来。
男生扫了一眼休息室,笑道:“嚯,这儿还有沙发,你们可真会找地方。”说着,他走向饮水机,放杯子按开关一气呵成,细窄的水柱冲入杯中,水线慢慢地往上移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冷不防开腔向江离搭话:“话说,先前两位认识吗?我的意思是,进入副本之前,就认识吗?”
江离没有搭腔,此刻的他简直草木皆兵,紧张得整个人都要战栗起来。
“是的,之前就认识。”殷遇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将话茬接了过去。
“哦?那两位是什么关系呢?同学,朋友,还是恋人?”接水的男生闻言,笑着转过头,他打量了两人片刻,“我猜两位应该是恋人吧?我看他那么紧张你。”
殷遇唇角微扬,明显很喜欢这个说法。
眼看着水线一路涨到了杯口,男生漫不经心地伸手把开关按掉:“对了,冒昧问一句,你们抽到了什么卡?”
江离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问出来,顿时心下一沉,可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男生又自顾自地把话头接了过去:“我粗略地在外面观察了一下,看着外面那群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我猜测,知更鸟应该在这个屋子里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江离:“你来应门的时候那么警惕,我觉得我堵对了,知更鸟确实在你们两者之中。我原本以为你是知更鸟,但是我进门之后发现,你紧张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你的恋人。”
“你在面对我的时候,没有做任何防御的姿态,也就是说你很清楚自己不是我的目标,”男生转向殷遇,“他那么紧张你,所以你才是知更鸟。”
“对了,容我自我介绍一句,鄙人麻雀。”
说时迟那时快,男生反手从兜里抽出一把匕首,一个纵身朝着殷遇扑了过去,他身形矫健,上一个副本是一个逃杀副本,能从那里厮杀出来,可见武力值并不低,这也是他在意识到知更鸟还有一个恋人在场之后还敢出手的原因。
而殷遇,一个在进入副本第一天,就因为嫌麻烦,直接屠掉所有的竞争者,强制通关游戏,将一个悬疑副本玩成了单人屠杀副本的boss级别知更鸟玩家,在男生扑过来的瞬间,只做了一个动作——抬眼,看了一眼江离。
被按倒在沙发上的瞬间,殷遇明明白白地看到了江离目眦欲裂的神情。
值了,殷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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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名叫薛明堂,是生科系大三的一名学生。
这场噩梦拉开帷幕的那天晚上,他正巧在操场上跑步。为了强健体魄,跑得汗流浃背昏天暗地,甚至没注意到周遭的环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
等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白色的雾气已经笼罩了整个体育场,他猝不及防地一脚踏进了副本之中,被迫开启了一场鲜血铺就的逃杀游戏。在规则的迫使下,他在并不算小的游戏场地中不断地奔波,手起刀落,收割下一条又一条鲜活的性命……等他回过神来,游戏已经结束了。
最终,他凭借着傲人的杀伐数量,以绝对的优势站到了最后,取得了童谣世界第一个副本的最终胜利。
当n宣布通关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低下头去看那些溅落在衣裳上的血渍,这时,他不禁有些恍惚——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挥刀的动作很是畅快,刀刃破开躯体的触感也很爽利,可真的等到动脉被刨开,生机被阻断,他才意识到,躺在面前破布一样的尸体有血有肉,唯独没有灵魂。
没有那个尝过人世间贪嗔痴念,会哭会笑会难过的灵魂。
——我杀人了。这个念头在他麻木地挥动刀刃时没有出现,在尸体轰然倒地时没有出现,但这一刻,却清晰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但随即,强烈的求生欲掩盖掉了愧疚泯灭掉了良知,当他从第一个副本里出来的时候,他确信,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活下去的路。
因此,在第二个副本里打开信封看见自己“麻雀”的身份和“杀死知更鸟”的任务时,他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却并不怎么慌张。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为了活下去,真的是什么事情都能干,什么事情都敢干。况且这杀人呀,只区分杀过或者没杀过,杀一个和杀无数个在本质上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将任务牢牢记在心里之后,薛明堂细致地将信纸原样折好,放回信封里,又把信封装进了紧贴心口的口袋里。收拾妥帖之后,他这才抬起头,谨慎地打量起同在副本的几位玩家来,他要从他们之中,找到他的目标——那只可怜的知更鸟。
他仔细地甄别着审判庭中神色各异的众人,他们或是独自坐在一旁,或是聚众聊天笑闹,可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
待在这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杀死知更鸟”意味着什么,一条鲜活的生命即将被游戏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