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脱鞘而出,在慕寒清手中,寒光乍现,稳稳划过季无修的脖颈,然后停住。
血丝顺着伤口滑下来,季无修闭着眼睛,闻到了丝丝的血腥味。
这点痛,对于现在的他来讲根本算不得什么。
被削断的头发软软地搭在季无修的肩膀上,整整齐齐的切口,可以看出这把断剑的威力。
慕寒清的剑仍然贴着季无修的皮肤,他刚刚一剑下去,季无修竟然没有半点畏惧的意思,他是笃定了自己不会真的杀他,还是,他真的是不怕死,想死了?
“看在你给我的消息还算有用的份上,我今日不杀你,如果你再这样,以后可就说不准了!”断剑被撤离,季无修那里的伤口清晰可见,殷红的血在白皙的脖颈上,妖冶又艳丽。
“说什么以后,如果你现在不杀我,以后就杀不了我了…”如今这个样子你都下不去手,若是真的有以后,我怕我们,都会输的。
慕寒清置若罔闻,将剑收回剑鞘,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封淼!”
被叫的人从门外看进来,看着季无修,不甘心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让他自己在心里历尽千辛万苦说服自己后再次被拉入仇恨的深渊。为你,真不值得!”
慕寒清已经走远,封淼说完了这句话便跟上去了,季无修看着这两道早已消失的空影,渐渐模糊了眼睛。
良久之后,他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呢喃着,迷茫着。
“那我,这次妥协,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或许能回答他的人也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这句话,终究是说晚了。
可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要妥协什么,或许只是想反驳封淼哪句你不值得。
他想告诉那个人,他是值得的。
从医馆里走出来,慕寒清的脸色依旧是那么难看。
天色也跟慕寒清的脸一样阴沉,似乎就快要下雨了,晚风一阵一阵吹过,夏天的燥热却还是没有被吹散,慕寒清心里的火也一直烧着,怎么冷静都冷静不下来。
慕寒清想了那么久才能说服自己放下那些恩怨去找他救他,可现在换来的却是一句父债子偿,明明很恨,真的想一剑要了他的命。可偏偏真的到了那一瞬间,却下不去手了。
一只拳头猛地砸到树干上,大树动了动,落下几片树叶来,慕寒清呢喃道:“季无修,我该拿你怎么办?”
封淼十分不愿见到如此模样的慕寒清,从前的他都是果断决绝的,做事毫不犹豫,也不会为了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而绞尽脑汁想到底应该怎么做。
季无修把慕寒清变得都不像慕寒清了。说不甘,封淼肯定是有的,他默默守了二十年的人,就这样被别人变成了他不想看到的样子,他心里的人心里也有了别人,他怎么能甘心。
“宫主,我们回去吧,看样子就要下雨了。”封淼的眼睛注视着慕寒清,慕寒清正常的脸色很是白皙,甚至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可这个时候,他的脸色可以用惨白来形容。
“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慕寒清动也不动的说着,封淼有些担心,他这个样子会不会出什么事。
可是封淼也知道,现在怎么劝慕寒清都是没有用的,他太了解慕寒清了,现在的慕寒清太过脆弱,他不许任何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就连他发病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慕寒清听得见封淼的脚步渐行渐远,他听得见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更听得见自己脑海中季无修的声音。
为什么甘州一别后他就那么讨厌自己呢?而自己又是为什么就想去看看他哪怕就是一眼呢,总觉得看见了才能放得下心,自己才能松一口气。
天色越来越暗,上空突然扯出一道闪电,接着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向屋顶、树叶、地面,还有,慕寒清身上。
明明只是雨而已,为什么那么疼?
慕寒清呼吸越来越急促,伴着雨声依然清晰可闻,只觉得地转天璇,雨点打在身上格外的疼,平时的感官被放大了百倍,耳边都是嘈杂的声音,身体无力倒下,卷缩在一起,心里似乎正在被千万只虫子撕咬要失去了呼吸,失去了意识,可是总还是存有那么一种意识,能够感觉到他自己在经受着什么。
“宫主!”封淼极速跑过来,抱起慕寒清就在雨中狂奔。
他看到慕寒清脸色不对,就知道要出事,只不过没想到,他发病的周期竟然越来越短了。
其实封淼多想这一刻过得慢一些,这段路更长一些,他从前想过跟慕寒清肩并肩走在一起,却没想过某一天他还能把心里的人抱在怀里,看到他的软弱他的憔悴。
然而,不快一些回去吃药缓解疼痛,慕寒清可能会被活活疼死。
一刻的温存,怎抵得过他的性命。
看着他这么疼,这么煎熬,谁心里都会动容,都会心痛,何况是封淼。
怀里的人还是用力地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可是被抱着的这个姿势并不允许,只得下意识用手抱紧身体。
慕寒清的长发被淋湿了,有几缕贴在脸上,嘴唇干涩发紫,轻轻一开一合。
这个模样,谁都不会认为他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冷酷无情的凌霄宫宫主,而就是一个被病痛缠身惹人心疼的普通人。
里面的牙齿是紧咬着的,两腮都快僵硬了,可是他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这句话,让封淼的脚步一顿。
他说:季无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