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半身滞空时,又被一道巨力拉了回去!
那是阿诺德。他身上厚重的外骨骼发出了如野兽咆哮的声响,里头的力量正从齿轮间挣出。黑刃在短时间内无法击穿这装甲,只在上头摩擦出耀眼的火花。
阿诺德持着手枪,在夏一南重新接触到走廊地面时,抵着他左膝扣下扳机!
一开始是麻木,随后才是尖锐的刺痛降临,顺着左腿的神经向上,突突地刺穿着脑神经。于极度的痛苦中,夏一南在他子弹出膛的刹那,黑刃已于手中凝成短刀状,狠狠刺入阿诺德的眼眶里。
他这一击是往死里下手的,落刀的刹那,温热的鲜血从眼眶里爆出,喷了满满一手。
然而膝盖处的刺痛更加严重,自愈并未及时发生。这子弹确实如阿诺德所说一般,对他伤害极大,完全粉碎开裂的膝盖在呻吟,夏一南单膝跪倒在地,手撑住地面留下鲜红的印记。
周围的兵士迅速围上来,他咬牙,在被制住之前站起,再次越出了栏杆!他的白色长袍在空中飞舞,猎猎作响,似鸟类张扬的尾羽,带有淡蓝轨迹的子弹从侧边擦过,始终无法触及。
一条腿废了以后不好落地,夏一南狼狈地滚了几圈,才从坠落的力道里缓过来。一楼的地面有之前碎开的玻璃,扎进了他腰部与后背,但很快被重组的肌肉给挤出,伤势愈合了。
愈合同样发生在左膝,虽然缓慢,好歹给了他一定的移动能力。夏一南连滚带爬进入原先走廊的阴影之下,满身灰尘,彻底避开了来自上方的军队扫射。
他稍微喘息片刻,扶着墙勉强站起。
没有追兵过来,军队顾忌着“饥荒”迅速撤退,放弃了对他的追捕。
夏一南靠着墙,被浓厚的血腥味刺激着,加上剧烈的疼痛,视野一片发晕。这一层的感染者被他坠落时的巨响吸引,正慢慢行过来。
首先出现的感染者在拐角,露面时离他不过三四米远。这是个普通感染者,行动缓慢,但它身上长满了眼睛。
那些眼睛自脓水与腐肉间生出,密密麻麻,或大或小,错乱而狰狞,如万千寄生的虫类在腐蚀它的身躯,蛀出一个又一个狭窄的空间。它们的眼球都在旋转,里头的线条与色彩变幻,最后都直勾勾地看向夏一南。
夏一南愣了一下,眼前猛地发黑,再清晰起来时那些眼睛都消失了,但转眼又全部覆盖了上去。
不止是那个感染者身上,那些眼球像是烙在了视网膜上,随着他视野移动,如影随形,怎么都摆脱不了。就算闭上眼睛,也能看见它们在生长,步步逼近眼前。
这逼人的恐惧直叫人想把自己的双眼剜去,好再见不到它们。
眼眸不断扩散、生长出新的同类,层叠间,一点点盖住世界原本的模样,全部盯着他看。最后整个世界都被线条铺满,那些眼睛侵蚀入大脑神经,令他看不清一点光亮。即使仰头,整个天幕不过都是眼眸。
与此同时,左膝的痛感更为强烈。混乱间,夏一南本能觉着,是那伤口威胁到了这些眼睛,激怒它们,让它们携着怒气与仇恨杀向这世间。
感知在腐蚀过程里,逐渐变得迟钝,他开始听不见任何声音,连自己的呼吸都毫无感觉,又在混沌间有着迷糊的意识。他想,说不定被感染就是这种感受。
……
世界清晰起来的时候,夏一南首先闻到血腥味,夹杂了感染者特有的腥臭气息。
他的右手正插在克里斯托弗的脑袋里,把他半个脑袋都毁坏了,黑刃则刺穿了他的全身。理智在逐渐回缩,夏一南感受到某种力量在从克里斯托弗身上传来,安定了他的情绪。
这和之前的场景是一致的,教授的感染症状,总能从特感身上得到缓解,就像高阶感染者得靠捕食普通感染者维生。
但克里斯托弗没有死。
他如今只是一般人体型,通体漆黑,五官消失,肥硕的腹部垂直开了条巨大的裂缝。狂风依旧在他周身呼啸,不能撼动夏一南分毫。
而几秒钟后克里斯托弗缓缓伸手,要抓向夏一南的头部。伴随着回归的理智,力量在夏一南身上迅速消退,他短暂地脱力,连将手从破碎了一半的头颅中拔出,都花了好几秒。
下个瞬间火光炸开于他们两人的中间,烈风席卷了一切!
他们被迫在火光中,倒飞向不同的方向。克里斯托弗狠狠撞在了墙上,而夏一南被人稳稳接住了。
巨大声响后他有些耳鸣,黎朔的声音在一片混沌中传来:“孔雀!走了!”
随后他被半拖半拉地带到另一个地方。眼前的建筑在再次爆炸里彻底崩塌,大块碎石从天而降,拦在他们与“饥荒”之间。
弥漫的烟尘里,他们三人去往军区建筑的最深层。夏一南能听见黎朔在讲些什么,可一个字都听不清。
但那人一直絮絮叨叨、夏一南自己却什么都没听懂的场面,有着莫名的熟悉感。恍惚间回到许多年前,他缄口不能言,只有黎朔一人执着地说着话语,日复一日。
那时,他周身是水蓝色的天光。
第57章 歌声已朽(56)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空气是微凉的。夏一南睁开眼, 看见一抹亮光下浮尘在飞扬。
他花了好几秒钟,才从混混沌沌中完全恢复思维。尼坤就靠在他身边, 装备着老式外骨骼,在闭目养神。
身上的疲惫感很明显,被子弹击碎的左膝处, 还隐隐作痛。夏一南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