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没了,大姐没了,嫂嫂也没了,廖依依原本就没指望有人能给她置办头面,天可怜见的,离家久年的三哥哥居然没撇下她。这份心意和齐大哥的恩一样贵重了。如今倒好,三哥哥的心意和齐大哥的恩一同没了,竟是被人生生在街上抢了去!
想至此处廖依依两腿一踹,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路过行人皆驻足观望,神情无不鄙夷甚至气恼,几乎是一眼认定眼前这霸道的高门公子将人欺负了,就差挽袖子而上。祁容原先是想调侃一番逗乐打趣儿,没成想落了个下不来台,赶忙将人拉起,当着人面劝慰起来,道:“你这一哭倒好,旁人皆当我是歹人了,瞧瞧你哭得满脸黄土样,还不快跟我回屋洗洗头面去。”这才堪堪解围,四皇子只道自己头回出门就碰个钉子,忙不迭带着廖依依回了上房。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头上的发梳丢了?”祁容开门见山,眼风扫一眼茶壶,“还不看茶?机灵一点儿,本王出了太师府照样是主子。”
廖依依脸上黑一条黄一条的,手也懒得净,给祁容倒了一盏茶水,抽抽着鼻子说道:“说也没用,这事你管不得。恐怕还得等你的事都办妥帖了,回了胤城好去求求三哥哥……不是,是去求求宫中那位齐大哥。可这庄子和胤城相隔好多路,也不知道齐大哥能否管到这处来……”廖依依自言自语道,她从不知道侍卫究竟在宫中做何,只知道齐大哥在宫里头有路子,傻乎乎当侍卫还能管城外事。
“啧,嘀嘀咕咕什么呢!本王耳朵有那么不灵便吗?”祁容不知这丫头今日犯了什么毛病,莫非碰上鬼打墙了?怎得连话都不肯正经说,急道:“宫中的齐大哥管不了,宫外不还有一位齐大哥吗?你说与本王听听!”什么宫里头的齐大哥,祁容冷笑,五弟好歹是个太子呢,在这丫头嘴里倒不值钱了。
“说就说,你那么凶作甚!就是……临出行前老伯叮嘱依依绝不可叫怀安与人置气,这事你听就听过了,齐大哥气性大,伤了身子,老伯必定要责骂。”廖依依跑去铜镜旁抓了一缕青丝往髻上绾,接着道:“……发梳不是我丢了,诶,是依依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叫一位官小姐抢了。”
“抢了?怎么抢的?”祁容眉头一拧,嘴角笑得阴侧,这倒好,他还没摸清小凉庄的底细,竟有人光天化日敢抢东西?父皇这皇上当得不慎啊,地方官吏办事竟如此不利,应当抓一溜儿拖出去斩了。
廖依依手上动作麻利,方才散开的长发现下规矩束紧,服服帖帖的。只见她两眼投出落寞失神的神色,说道:“齐大哥不知,只怕要回来是难了。人家说找丞县都无用,就是将事情捅到太子面前都是无用了。廖家不比太师府,府上打发下人的饭菜都比我小时候吃过的好,那梳子还是三哥哥送与依依的第一副头面,当真是可惜了。”
原先祁容只当是个衙役作恶的小事,一听捅到太子面前也无用就更笑了。这偏僻地方的父母官还真是穷凶极恶,真当土皇帝比鸟大呢,看来不仅要收拾盐官吏,连丞县也得一同拾掇了。遂而招手将廖依依唤来,说道:“本王今日明白告诉你,丫头,这太子管不了的事儿多了,谁叫他没用着呢。可他管不了,本王未必也管不了,你只需一五一十地将此事道来,容本王设计一局,不出十日必定完璧归赵。”
“归赵?什么归赵?归什么赵?”廖依依忽而打岔,正色道:“齐大哥莫不是失了智吧?我姓廖。”话说得无辜,殊不知自己一句话差些将大昭朝的四皇子撅到七窍生烟。
廖晓拂这几日换了新衫,是殿下几日前给针工局送去的青缎,又是赶在别的小主裁春袄前赶制出来的好衣裳。冬日宫人衣袄厚重,宫女小主们皆怕穿臃肿显笨重,故而不肯多在里衫添衣服。可廖晓拂没这个担忧,巴不得多塞几层,将自己衬得壮实,看着个头儿还高。
老天爷给了他一副精致的五官,可内里却是个男儿心。若不是家中遭逢变故,小福子也想做个顶天立地的好儿郎。但日子都过了,自己拿定的主意就没有回头路,廖晓拂从不卑怯怨天,这是自己个儿选的,就得像个男儿般活下去。
但他心里有多坚韧,就有多惧自己不抽条,谁叫公公缺一块儿呢。今日他换了青缎,手腕上戴的是太子赏的金钏子,恐怕宫中小宠再也没这般打眼了。
“今日的羊乳酥酪用过没有?”祁谟在前头,不放心他回头问道。正月已过,前瞧着是二月二龙抬头。
廖晓拂今日随同太子去给皇后娘娘问安,娘娘心怀慈悲,看他身子单薄特意准他跟着太子入凤鸾宫候着。一时宫女太监纷纷注目,将他打量个透,面子上还好,心里头恐怕揶揄着娘娘怎么这般好心,好得叫自己儿子的小宠都入宫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