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淮被她这么一扶,低头喘息了一会,方才渐渐的镇定下来,手指无力的伸了伸:“我没事……”
话音未落,他缓缓抬起头来,正好和立于回廊下,正望着他的顾之素对视,几乎是在那一瞬间,面色骤然变的愈发苍白,挣开胡沁儿的手就朝前走,刚走到回廊的台阶之下,不等顾之素开口说出什么,就乍然低身跪在了他面前,口中喃喃的唤道。
“之素……”
顾之素没想到他一进门,就朝着自己跪了下来,本来疲惫一扫而空,几乎瞬间大惊失色,连忙抬手抓住他的手臂,硬生生将他从地上扯起来:“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顾之淮硬生生被他扯起来,那双乌眸仍旧没有焦点,好一会才任由他拉着,坐在回廊之上后垂下头来,声音嘶哑又带着些许慌张:“有一件事,求你帮我。”
“不管是什么事,你都不能朝我跪下——你是我哥哥。”
顾之素被他这么一跪,只觉自己脑袋苏苏作痛,前一夜未睡的疲惫涌起,却只能强打着精神,对着身后的人低声嘱咐:“连珠,将门关上。”
连珠闻言忙低头应是,知晓顾之素是要他们离开,且让他们一定拖住寒阎,便悄无声息的点了头,跟胡牙一起低身退了出去。
偌大的溶梨院中,只剩下了兄弟两人,相对而坐的沉默着。
“先喝杯热茶,稳一稳心神。”
顾之素盯了他一会,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推到了他的面前。
“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想必是打扰了你……真是抱歉。”
顾之淮抬手握住那茶杯,强自忍耐自己手指的颤抖,压低了声音开口说道。
“这么多年来,嫡母都是这个时候,叫我前去请安的——”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咬紧了牙关,又接着缓缓道。
“你应当是知道的,三房嫡女要嫁给东宫太子。”
顾之素见到他的模样,听他突然提起这件事,又想起他女双身份,不由瞳孔微缩猜到什么:“难道是——”顾之淮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声音里强忍不住的惧色,和难以掩去的深深憎恨:“嫡母……嫡母她让我做媵妾,陪着她嫁进东宫,还说若是我嫁人,之后诞下了子嗣,可以记在太子妃名下——”顾之素听到他的话时,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水,自头顶缓缓倒了下来,目光霎时变得幽暗:“……媵妾?”
媵妾。
庶双难以逃脱的命运。
顾之素几乎想要冷笑出声,但看着面前的顾之淮,却连唇角都勾不起来。
他仿佛正面对着前世的自己,和如今的顾之淮一模一样的,惶恐又不知所措的绝望着。
他如今竟庆幸对辛元安而言,没有当初那一切不堪的记忆——顾之素的眸光映在回廊,半明半暗的天穹之中,隐约带着几分幽然冷意,坐在他对面的顾之淮,却仿佛全然不觉这一点般,陡然颤抖着松开了手指,抓住顾之素垂下的衣摆,眸中的惊慌突然褪去,渐渐化为黑沉的决绝之色。
“之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第179章 大义灭亲
顾之素触到他的眼光,眸光不由微微一动:“三哥的意思是——”顾之淮定定了看了他许久,终于缓缓垂下头来,抬手将自己的袖摆拽起,露出自己光滑的小臂,其上没有一点点红线的痕迹,他望着顾之素霎时变了的神色,唇角不由露出一点苦笑:“你想来,还不知晓这件事罢。”
顾之素霍然起身,看向院外一眼。
他隐约料到了寒阎为了复仇,必然要对顾之淮做什么,此刻眼看着他手上光洁,竟是真的没有红线,沉思片刻声音蕴了怒意:“三哥,你和寒阎——”“就算我去了宫中,也不过是个死而已——之素,我和独孤公子你情我愿,他当初未曾逼迫于我,我也未曾抗拒过他,如今走到了这一步,我并无任何后悔之意。”
顾之淮没等他将话说出口,便抬头看着他,含笑一字一顿说道:“相比而言,我更想要死在这里……不知你,可否助我?”
顾之素听他说出死这个字,就仿佛并非要走向死亡,而不过是要喝一杯茶,也询问自己是否也要,他的目光愈发复杂几分,紧盯着他呼出一口气:“死志已决?”
顾之淮望着他,陡然勾起唇:“绝无后悔。”
“好。”
顾之素定定注视他许久,终于呼出一口气来,强忍着不要将面前茶杯,乍然砸碎的这股怒意,闭上了眼睛低声一字一顿道。
“我答应你。”
顾之淮见他答应,又自袖中掏了掏,取出一个青瓷小瓶,推到自己面前来,含笑接了那个小瓶,小心翼翼的装进怀中,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知晓这段时日,他一直跟在我身边。”
顾之素听到他的话,试探着缓缓说道:“若是你不愿意的话,我就——”“你既然已经答应我,那便是最后的几日……”顾之淮摇了摇头,垂下眼睫之时,唇角却乍然泛起,恬淡又和缓的微笑,“我们缘分已尽,不求他解开心结,就算是无声陪伴,我也心甘情愿了。”
顾之素见他匆匆而来,得到了那瓶毒药之后,又要匆匆而去,念及这或许是两人,如此相见的最后一面,即使他对顾氏中人一向都是心肠冷硬,也仍旧迟疑一瞬抓住了顾之淮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说道。
“三哥你应当再考虑一下……这世间之事并非都是一死,就能完全摆脱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