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完之后他又有一些后悔,万一霍将军安然无恙,而又真的将他唤进去,他又该如何应答呢?
他尚未想通之前,帐门口忽地扑通摔出了一个人来,他哭喊着连滚带爬一下子就一个跟头栽到了肖听雷与久安之间。
“饶命啊——将军饶命啊————”
那人军医打扮,鬓发散乱,满脸的涕泗横流,双腿打着哆嗦,已是站不起来了。
久安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向帐门口。
肖听雷见状,立刻就往后一转,几步就要往里冲。
他刚迈出了一步,就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提剑从帐内走了出来,面容沉寂带着寒意,在身后是一片暖色的灯光里像是一尊显了真身的修罗。
久安咽了咽口水,心里立刻就发了怯。
而那倒地的军医更是见了阎王一般地止了哭声,几乎绝望地哀嚎了一声,一把抱住了久安的大腿。
嘴里破碎地念叨着:“救命……救命……救我。”
久安强迫自己挺直了胸膛,呼吸急促了一点,欲看不看地朝走出来的霍骁身上一扫,他飞快地垂下眼帘,声音发紧地抱拳道:“见……见过霍将军。”
霍骁依旧是冰冷着面容,看了一眼久安,沉沉道:“带他过来。”
久安一愣,随后迟疑地看向了自己腿边如同抱着救命稻草一般的那个军医,他惶然地抬头看向霍骁,问道:“将……将军。”
霍骁低缓地又说了一次,“带他过来。”
久安再一次低头去看那个苍白着脸色的军医,那军医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对上久安的视线,他细弱地颤抖地说:“不……别……不要……”
久安虽不知此人犯了何等罪过,不过他却也看得出来,此人只要一落到霍骁的手里就是个死,只不过,送一个人去死这样的事,实在是让他很为难。久安不知所措地僵在那儿,下不了手,也不知该如何下手,抬眼去望霍骁,他张皇地哑口无言。
这次霍骁不说话了,他冰封着脸色自行迈出了步子,朝着久安走去。
剑柄上的锋芒,闪出摄人的光,伴随着霍骁的行走,一步一闪烁。
68、深入龙潭
腿上的紧箍越发深刻,夹杂着剧烈的颤抖,简直带出了久安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紧张地看着不断临近的霍骁,不自觉地想跑,可他又着实跑不了,腿上缠着一个人,饶是他无论如何也甩不脱的。
他举目四顾,只看见满目的冷脸旁观,竟是无一人有所动容的。
久安的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他有些惊慌地又去看自己腿上的人,这一次将他眼中发狂流露出的惊惧恐怖看了个透彻,让他简直像是迎头遭了一个电掣一般。
“将军息怒啊——”这时候帐内又跌跌撞撞跑出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军医。他见了门口这阵势,瞬间就吓了面无人色。
他不敢上前,只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霍骁俯身哭喊道:“霍将军看在此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横竖留他一条性命罢。”
霍骁死死地盯着久安腿上的人,淡淡地开口道:“医者无能,如何能饶。”
王军医再次求饶道:“霍将军,此人乃是家姊夫家唯一的香火,此番随军行医亦是兢兢业业,不知为何会出这样的纰漏,念在他是初犯又是家中独子,求将军开恩呐!”说完便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久安腿边的那个军医再次嚎啕了起来,他悲惨地一声又一声的喊着:“舅舅……我不想死……舅舅……救我……”
霍骁无动于衷地最后踏出了一步,冷冷道:“贪生怕死,难堪大用。”
说着,便稳稳地举起了剑。
哭声更甚,连同磕头的声音也越发重了,嘈杂嘹亮地连成了一片。
“将军若杀他,便是要王忝无颜去见家姊啊,将军开恩啊!”
“舅舅——!舅舅————!!”
那军医绝望地闭着眼睛哭号,而久安的腿成了他在人间最后的攀附,所以死死地与其贴在了一起。
夜色降临,久安望着高举的长剑,屏住了呼吸。
剑光闪烁,那军医声撕心裂肺一般地“啊——”了一声,其后便声嘶力竭地歪倒了身体,自己先被吓得厥了过去。
“不要杀他。”
而就那一瞬,帐门口传来了一声带着倦怠和沙哑的声音。
久安寻声抬头,看了过去。
相隔不远的帐门口,帘子被半掀着,走出一个仅着素白衣裳的人。那人的衣裳是寝衣,连头发也是披散着的。
久安眨了眨眼,正要细看,却不想方才在一边的肖听雷立刻挡住了他,只听见他隐隐约约地对那人说道:“……快请回去……有外人……”
久安越发不解地皱起了眉头,心想,那人是谁,为何会在霍骁的营帐里?
他不由自主地偏了偏头,力所能及之内,只看见了一双赤足,几乎与雪白的裤脚连成一色的赤足。
那人不动了,却也不进去,而王军医此时便调转了脑袋,朝那人俯身而跪,声音颤抖地求饶道:“求您劝劝将军,救孝之一命,求您劝劝将军……”
“进去。”霍骁的声音低沉地开了口,却独独没了方才的冷硬。
“昨晚我私自出去过一次,肺腑受了寒,今日喝药便承受不住,冷热冲撞起来,一时便吐了,吐得狠了,这才呕了血,与用药无关,更与他无关。”
那人隔着肖听雷的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