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你在安六爷面前能够留下一个‘顾全大局’的考语。别小看这个‘顾全大局’,一旦哪天安六爷需要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肯定得顺着这个思路找人。”徐元佐道。
牛大力心中振奋:“有理!”
“第二,仇老九刚骗走了你碗里的肉,你把他拉进来,还能让他还给你。若是咱俩连他一起坑进去,心里固然爽快一时,然后你打算怎么拿回那些摇钱树呢?”徐元佐柔声细语,似劝似教,更让牛大力心生佩服。
“第三嘛,仇老九终究是安六爷的左膀右臂,你若是与他针尖对麦芒,难免让人说你心高气傲,说安六爷不公不正偏帮亲戚。你如今用个好脸,让人家知道你对老前辈还是服软的,日后大义便在你这边,旁人也会帮着你。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嘛。”
牛大力恍然大悟:“你这小子,几日功夫不见就如此老奸巨猾!莫非以前在朱里都是装傻充愣?”
“大概也许多半是。”徐元佐笑呵呵。
牛大力见了徐元佐这个笑脸,心中闪过一个新近听到的词:笑里藏刀。
他转念一想:徐傻子说的第三重好处,不就是笑里藏刀之计么!上上下下都以为我跟仇老九和解了,到时候我背地里捅死他,都没人会相信是我干的!
“我这就去安排,明日咱们一起回朱里,船上再细说。”牛大力起身就要走,倒是雷厉风行。
徐元佐一把按住牛大力的手:“话还没说完,急什么?”
“还有什么话?”牛大力一脸惊诧,转而变成了浓浓的尴尬:“看我,竟然忘了。”
徐元佐只是在一旁微笑。
“是桩小事。”牛大力本来打算用仇老九扔尸体的事让徐元佐欠下人情,然后再说这“小事”就显得顺理成章了。不过现在徐元佐非但没有欠下人情,反倒还成了定谋划策的领头人,要是再说出来,自己岂不还得赔个人情进去。
“你我之间的关系,何必吞吞吐吐?做得到的,我必然尽力去做。做不到的,也会给你个交代。”徐元佐道。
牛大力这才放松了些,道:“你看,是这事:望月楼的萧妈妈来找我。说是只要能够让你这园子从她楼里叫姑娘,每次给我抽头。我自然看不上这点蝇头小利,不过手下弟兄却是眼浅……”
“原来是这事。”徐元佐道:“我们本来就没有养人,都是客人自带的。萧妈妈既然想做这个生意,我也可以让下面人跟客人提提,只是得有个规矩,我园子里不许有乱七八糟的事,要点也只能点清倌人。”
牛大力松了口气,道:“我明白,你是不在乎钱,要做个干净园子。”
徐元佐正色道:“我正是因为在乎钱,所以才要做个干净园子!”
风俗业固然收益不小,但是能够跟高端俱乐部比么?能进夏圩新园的客人,哪个是缺女人的?要玩那些荤活,他们有的是地方去,有的是各种花样奉承着。之所以来这里,就是为了借徐相国的势,这才是根本。
如果把新园搞得乌烟瘴气,徐国老的名声受损,新园只会成为令人避之不及的肮脏地方,谁还肯大把银子扔进来?
这其中自然还有更深的心理学理论支持。
任何一个现代人都或多或少知道马斯洛的五层需求理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超越需求。
这五层需求并非是层层递进泾渭分明的,尤其在华夏这个注重性灵的文明环境下,有不少人饿着肚子追求自我超越。然而从大概率而言,这五层需求却是呈金字塔样式,由生理需求逐步上升到自我超越。
一个追求自我实现、社会认可的人,与一个追求生理需求的人,谁的社会层级更高?
不言而喻,显然是前者。
更透彻地说,徐元佐卖的是徐阁老的声望,是满足客户的社交需求和尊重需求。如果找个哲学家来讲课,帮助他们实现自我超越,显然人家不会领情——因为没有这么高层次的需求;反之亦然,如果来这里推销饮食、女色,客人同样没有需求。因为他们的低层次需求早就在其它地方得到了充分满足。
徐元佐得蠢到什么程度,才会往自己的鸡汤里兑可乐?
牛大力得天才到什么程度,才能意识到徐元佐是在熬制一锅老汤,而非提供快餐?
两人在思想上的差距何止千万里之遥,所以这个话题也很快就到了终点。
不过在与牛大力的一番交谈之后,徐元佐也对新园的经营内容进行了深思。
新园目前提供了一个社交平台,但是这个平台的社交方向却是以“徐阁老”为圆心,以每个客户为终端的线段式平台。客户与客户之间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互动和交集。
所谓人以群分,但分群的标准却是千奇百怪。有人好色,有人好吃,有人好斗蟋蟀,有人好做大保健。如何让这些人彼此之间联系起来?一方面要探寻他们的喜好,另一方面却是要提供一个公共的“爱好”。
即便这个“爱好”并非其所爱,但只要形成了风气,不爱的人也会“爱”的。就如最早买高尔夫会员的人,有几个真正喜欢高球运动?
关键在于找一个什么样的爱好,在大明能够兼顾雅俗,又不违背社会风俗。
牛大力带来的消息,正好给了徐元佐一个提示。
音乐不正是一个雅俗共赏的最佳切入点么?
无论是大雅还是大俗,听音乐总是没有问题的。就算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