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水生在十里坡山神庙见到了丐头,乃至丐头的丐头。:../
他从未想到乞丐竟然也有这么严整的组织:大丐头之下有十来个小丐头,小丐头下面又各有十来个乞丐。
整个商榻镇的丐帮就是这么多人,外来户想找个地方乞讨还得先拜码头交份子。
大丐头年近四十,穿得自然是破破烂烂。他打量着顾水生,没有丝毫卑怯。反倒是顾水生头一回见到这种统帅上百人的领导者,有些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听说你要找我说正经事?”大丐头挥了挥手,在庙里没出去丐头、乞丐纷纷围了上来,将顾水生围在中间。
顾水生登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有家客栈的事。”顾水生道。
“早说了,十两银子一个月。”大丐头道:“手底下这么多弟兄等着吃饭呢。”
顾水生摸出两锭银子,弯腰放在台阶上,道:“我们东家希望交个朋友。”
大丐头疑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银子,跳了出来,拣在手里,又是翻看又是放嘴里咬,终于确定不是假的,立刻换了满脸笑容:“大爷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们这帮兄弟别的没什么,跑腿什么的还是靠得住的。”
堵门砸场子也挺行。
顾水生完成了任务,最后确认道:“不会再去有家客栈堵门了吧?”
“哪能啊!我们跟大爷是一边的啊!”大丐头弓着腰走到顾水生身边:“爷,其实是有人花钱雇我们去的……”
“我知道。”顾水生道:“这种下三滥的事,你不说我也知道。”
“那……”
“我不想知道是谁。”顾水生道:“这事就揭过去吧。”
“您老高义!”大丐头虚模假样地赞道。
顾水生撇嘴冷笑:商榻镇就这么大,这种黑手肯定是同行干的。稍稍排查一下,自然就一目了然了,要你这边来示好?如今佐哥儿另有安排,等大局安定了,再去一个个收拾那些虫子。
他又想道徐元佐一直说的和气生财,不由为佐哥儿的菩萨心肠担忧。人家都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讲究和气。这不是被人白欺负了么?
……
徐元佐并没有被人白白欺负的觉悟。
有些人以为自己姓黑手就黑,那是因为他见识太少,不知道资本在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这并不单单是说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而且还有资本家与资本家之间的博弈对抗。作为以金钱为信仰的美国,有数量庞大的案例来证明资本家对于同类的残酷,远高于对于工人的剥削。
徐元佐名下没有劳动密集型产业,对工人的剥削还不甚明显。而且他给手下职员的待遇远超同行业平均水平。所以名声颇好。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心慈手软的善信,只是没人撞到他的刀尖上罢了。
在工程项目走上轨道之后,徐元佐也收集了不少黑举人的财产信息。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查明这厮将银子藏在哪个地窖里。
这并不容易,但也不难。
黑举人自以为做得十分的隐秘,甚至安排了假银窖迷惑外人。
然而最大的漏洞就是真银窖非但要进银子,还要出银子。只要知道他从账房支出银子的时日,再查清对方收款入账的时日,到送达用了多久,算出大致半径。自然也就排除了八成的假目标。
为此徐元佐还特意从布行调了一批货,作为诱饵,成功地查出了银窖所在的庄院。
这庄院被二十余户佃农包围,只要一有动静,四面支援,登时就有二三十号壮丁出来。可想而知,这些人都是黑举人十分信得过的,而且对付蟊贼绝对没有问题。
徐元佐在简单粗暴的犯罪计划上缺乏经验,好在他有个专业顾问:罗振权。
罗振权听了题目之后,思考良久。方才道:“海贼是不太会做这种事的。除非人数占优,否则平白增添伤亡。”
“那你们一般怎么做?”徐元佐问道。
“这种情况之下,我们……呸!老子已经不是海贼了!”罗振权激动地辩解一句,然后才道:“这等情形。只需将正主绑了,向他家里要赎金就是了。”
徐元佐微微点头:“我本来也是要动手将他铲除的,绑票只是举手之间的事。”
罗振权问道:“何时动手?”
“既然军械都到了,那么只要等船准备好,就可以下手了。”徐元佐道。
船是早就委托安六爷去买了,在这江南水乡之地。买几艘货船还是很简单的事。
因为淀山湖不像太湖,有现成的岛屿可以利用,所以徐元佐又托人租了一艘大楼船。
这种湖里的游船追求的是容载量和舒适度,没有什么速度可言,纯粹是富贵人家消遣的工具,平日里不用,最好是能够租给别人,拿到的租金还可以用来养船。
徐元佐将这船上的水手换成自己人,从府衙发了一份帖子到商榻,请黑举人到郡城赴宴。
如今已经是五月中旬了,眼看着六月要开仓收夏税,府县两衙门的正堂官岂能不招地方乡绅过去联络感情?这事年年都有,举人、生员、富户等等在地方上有头脸的人才有荣幸收到帖子,推辞不去可就太不识相了。
黑举人作为商榻一霸,手里还有商榻镇的包税,自然是要去府里打个照面,疏通关节,最好是能将税额再往下调一些。他叫人准备了五百两银子随身带着,便吩咐安排船只。
顾水生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