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佐在很小就知道崇明岛是我国第三大岛,面积仅次于台湾岛和海南岛。
直到了夏圩,收罗了些书籍,其中有正德年间的崇明县地图,他才知道此时的崇明尚未完成一条卧蚕状的图形,而是被水路分割,呈现出团团沙洲。
按照时人的命名习惯,多以沙洲的特点加上“沙”字相称。比如姚刘两姓的居民多,便叫它姚刘沙;地势高的,便叫高明沙;又有平洋沙、马安沙、登舟沙……种种不一而足。
沈家大宅坐落在长沙,典型的以形得名,乃是一块狭长型的沙洲。虽然在地理学上,沙基岛屿与岩基岛屿泾渭分明,不过就徐元佐的直观感受而言,并没甚区别。
大船在港口靠岸,徐元佐站在舷边看着水手搭上跳板,举目远眺,港口后面便是大片田园。再往后则是零星黑点,乃是居民市镇。
此时县城还在东沙没有迁来,自然也就没有砖土城墙了。
沈玉君陪着徐母走到徐元佐身后,故意道:“这是我沈家的港口。”
徐元佐觉得这句话有些突兀,然而只要不是不可揣度之人,说话必有语境。若是听闻者觉得突兀费解,肯定是缺少了理解这句话的语境背景。
“哦,挺大的港口,有四个码头吧。”徐元佐扫了一眼:“这么多码头,有什么用?”
沈玉君总算逮到了机会,沉声道:“我与姑姑说话,你小孩子呆一边别插嘴。”
徐元佐一噎:难道跟个女孩子斗嘴?那真是活回去了。
徐母和蔼慈祥地呵呵笑着,打岔道:“我嫁出去的时候,这里才两个码头。”
“都是这三五年里新修的。”沈玉君道:“姑妈,咱们在这换车,走石子路回去不很颠簸。大船还要绕半圈,直接到后院码头卸货。虽然那边近些,但是水浅,还要转小船。反倒不如走前面轻松安心。”
徐母呵呵笑着,打量着自己十多年不曾回来的娘家,眼睛里已经水光闪动了。
棋妙第一个冲下跳板,先去看等在码头的马车。仆从随后。在岸上列队接应徐母。徐母在朱里身手矫健,此时此刻却跟大户人家缺乏生活自理能力的主母没甚两样,由徐元佐搀扶着下了船,换上车。
徐良佐被赶进了车里,徐元佐与沈玉君骑马在前面引路。
沈玉君扫视着四野良田。道:“你目力所及的良田,都是我家的。”
徐元佐看着春风之下的新苗,随着马浪起伏,道:“表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炫耀家世,是因为平日没有显摆的地方么?”
“跟你个毛头少年有什么好显摆的。”沈玉君突然意兴阑珊,接下去的路也就不想说话了。
徐元佐本来还有更尖酸刻薄的话等在后面,见表姐就此罢手,也便不说了。他看长沙这边的农垦之盛,想来岛上自给自足是绰绰有余的。不知道还有什么特产。再看到沈玉君身后跟着的凶神恶煞,徐元佐也想知道这些人的来历看看自己有没有搞头。
从码头到沈家大院大约三里路有余,四里路不到。
虽然在沈玉君口中,沈家颇有气象,但是走到庄院门口就知道底蕴了。
郡城徐家大宅门前牌坊林立,一座挨着一座,沈家只有一面浅雕麒麟的照壁。
车马众人在照壁之后停下,下车下马,中门大开,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步下台阶,原本死板着的脸,在见到徐沈氏的刹那动容起来,脚下踉跄。半跌半撞小跑过来。
徐母见了更是激动不已,快步上前,双手扶住那男子,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带着哭腔道:“二哥!”
“小妹!”男子嘴唇蠕动,努力噙着眼泪。
沈玉君轻叹一口气。朝徐元佐甩了甩下巴:上去把两位老人家扶住吧!
徐元佐下了马,跟着表姐上前,各自扶了各自大人,不让这对兄妹太过激动。
“二哥,这是我长子元佐,这是次子良佐。”徐母忍住哽咽,给二哥沈本菁介绍道。
徐元佐再看自己二舅,只觉得他与父亲相比更显老些这大概是因为他偏瘦偏黑,又常年吹风的缘故。
当然,还有个可能就是他本来就比父亲年长得多。
“二舅。”徐元佐与弟弟躬身行礼。
沈本菁松开妹妹,伸手摸了摸徐良佐的脑袋,又想摸徐元佐的……发现徐元佐略高,便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高高大大,好身坯!”他又道:“听说贤甥上月县试中了案首?真是好!好啊!”
徐元佐微笑打躬:“我随恩师修学日久,则知不足之甚,案首云云实不足自傲。”
“好好好!”沈本菁一个劲地夸赞,良久方才想起来:“爹娘和大哥在正堂等你呢,咱们进去吧。”
沈老太爷已经不怎么管事了,沈本菁在家中地位颇高,众人便簇拥着沈本菁与徐母往里走。
徐元佐的目光扫过门当户对,已经知道沈氏没有功名保家护宅,怀有这么大的基业也是危险。他看了一眼沈玉君,又怀疑沈家多半还跟海盗有什么牵扯,真是替外祖家操尽了心。
过了门厅,前院里两排银杏对列而立,壁垒森严。
沈本菁带着徐母和元佐良佐进了正堂,主座上端坐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身边是头发花白的老妇。下首坐着一位看起来比沈本菁要显年轻些的中年人,看来是一心读书考取功名的大舅了。
仆从侍立一旁,徐母上前拉着两个儿子跪下,深情道:“不孝女拜见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二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