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穿过空荡荡的宫城,心里面仍有些后怕。
他感觉得出来,武则天今天是真的生气了!虽然不知道她后来为什么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但这心里面,还是扑通扑通直跳。乃至于离开紫辰阁,仍无法安心。
李显流放庐陵多年,早已不是那个当年敢对着武则天高喊我是皇帝,我就要给我岳父高官的唐中宗。他倒是知道,武则天不会对他怎样,奈何这心里的阴影,总是无法散去。
一直到他返回东宫,才算是安心了些许。
只是,他那模样看在韦氏的眼中,却顿时知道不妙。
“太子,何以这般模样,莫非出事了?”
“我怎生模样?”
“你看你,脸发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臣妾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
李显闻听,摆手强笑道:“能发生什么事?只是圣人今天在紫辰阁发了火,我这心里面有些惧怕。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在洛阳一直很老实,能有什么事情?”
说完,他突然笑了。
这一次笑,却是发自内心,虽然笑得有些发苦。
“我现在这样子,可真是越来越胆小了。”
“太子不是胆小了,是稳重了,谨慎了。”
韦氏见他这模样,连忙劝慰起来。
片刻后,她又忍不住好奇道:“说起来,圣人究竟为什么发怒?”
“好像是遗失了一份战报,以至于这次lùn_gōng行赏时竟然出现了疏漏。圣人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就质问我们,为何没有把功臣如数呈报上来。可问题是,连狄国老也没有看到那份战报,估计是在传送路途中遗失。所以才会有疏漏吧。”
疏漏?
韦氏心里咯噔一下,但脸色依旧平静,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这下面的人做事还真是不小心……不过,究竟疏漏了什么?”
李显搔搔头,看着韦氏道:“说来也奇怪,那疏漏的两个名字。我竟有些耳熟。”
“哦?”
“一个叫杨承烈,一个叫杨守文,是一对父子。
我总觉得,我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两个名字,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你说怪不怪呢?”
果然!
韦氏的心砰砰直跳,却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样。
人说,这女人是天生的好演员。不过再好的演技,也必须要有岁月和生活的沉淀。
似韦氏这般出神入化的演技。普通人绝无法做到。
她沉思半晌,摇摇头道:“臣妾想不起来了,而且也不觉得耳熟。臣妾记得,太子从未去过幽州,而且和幽州也没什么瓜葛,怎可能会认得那小小的昌平县尉呢?”
李显闻听,颇以为然的点点头。
“爱妃说的有理。”
“而且,太子才回神都。被圣人册立为太子。
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谨慎。还是尽量不要与外官有瓜葛为好。如若不然,被那些御史言官参上一本,圣人少不得又要生气。到时候,太子又免不得担惊受怕。”
历朝历代,为帝王者都会讨厌太子和外官联络。
李显连连点头,“爱妃所言极是。倒是我疏忽了……嗯,可能是听人提起过那两个名字,所以才会有些印象。不过,此事与我无关,我还是尽量不去碰触为妙。”
“太子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对了。太平今天要到神都,我这个做兄长的,怎地也要去迎接她一回,免得再被人说我不念兄妹之情。外面雨大,爱妃就不要去了,我送太平去了宫中之后,就会回来。”
李显这时候,已经完全定下心来,杨守文父子的名字更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起身离开大殿,留下韦氏长出一口气。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汗湿后背……
“来人!”
“太子妃吩咐。”
从大殿外跑进来一个眉目俊秀的小太监,弓着腰快步来到了韦氏身前。
韦氏道:“去把皇太孙请来……嗯,让他到后书房来见我,就说我有事情要问他。”
“喏!”
小太监连忙答应,便要转身往外走。
韦氏却突然又唤住了他,沉声问道:“我见你很是眼生,可是新来的吗?”
“回禀太子妃,奴婢入东宫尚不满一月。”
“哦?”
“奴婢名叫高力士,司宫台的高延福是奴婢的义父。
奴婢本来是在御膳房做事,年后奉义父之命,前来东宫伺候太子,所以太子妃对奴婢眼生。”
“原来是高延福的人啊……嗯,好好做事,下去吧。”
“奴婢遵命。”
高力士匆匆退下,只剩下韦氏在大殿里露出苦涩笑容。
这偌大的东宫,如今已经变得是四面漏风,存不住任何秘密。宫中的宫娥太监,要么是武则天送来的,要么是李旦送来,要么就是太平公主送来,反正是各方势力的人都有。高延福,出自武三思门下,掌司宫台,专门负责采买宫中食材。
这高力士既然是高延福推荐来的,想必也是武三思的耳目。
面对这种局面,韦氏也没有办法。
太子李显在朝堂的根基太浅,甚至比不得相王李旦。他在庐陵十余载,几乎与世隔绝。此次回来,两眼一抹黑。再加上他性子懦弱,自然无法拒绝他人的‘善意’。
看样子,以后还要更加小心才是!
韦氏回到后书房后不久,李重润就匆匆赶来。
他一进书房,就笑呵呵问道:“母亲,唤孩儿来何事?”
韦氏站起来,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