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朗满意地挥了挥手,倦倦合眼。
白水脑海里没来由地浮出三个字:跪安吧! 表情越发无奈了起来。
为表歉意,白水连夜升舱把这两人送进了海边水屋。本来陆臻觉得戒毒房而已,又能造出什么花儿来,过去一看才知道什么叫奢华,墙角一方玻璃钢打造的透明地板,涨潮时可以看到海龟游弋,门外是延伸入大海的私人无边泳池。
陆臻四下望了望笑问多少钱一晚上,白水淡然回答一千五百美金。
陆臻低头默算,笑出一口小白牙:“刚好,我一月工资加奖金,谢谢啦!不过,也没啥,谁让你们赚得多呢?”
白水太阳穴里跳了跳,没敢说什么。
这要搁往常,平空得这么大礼陆臻怎么着也得谢谢人家,可现如今出这么一档子事儿,陆臻觉得他没揍人就已经很宽容大度了。其实挖墙脚没什么,不招人惦记是庸才,夏明朗这么大一块宝贝,自然人见人爱,车见车想载。其实找空子下药也没什么,这年头谁也不比谁人品更地道,又不是一家人,没那么多高要求。
关键在于,他居然让夏明朗做噩梦了!
一想起夏明朗那场噩梦,陆臻就疼得心肝颤,这些年血雨腥风走过,没有两斤白酒打底,没有夏明朗在身边陪着,连他都不敢轻易回想往事。而夏明朗的经历是他的十倍,十倍的惊险十倍的苦难,陆臻都不敢去想象夏明朗的梦里有什么……只知道他的心肝宝贝醒过来就哭了。
夏明朗!哭了!
不是他陆臻那种随便就能流出一大把,跟男人的精子一样不值的眼泪珠子,那可是夏明朗。只要一想起这茬,陆臻就觉得白小哥在自己这里已经彻底信用破产,纵然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偿还了。暂时安顿好夏明朗,当着白水的面,陆臻就开始登高爬低、翻箱倒柜地找监控。
白水按住额头:“真的没有,我们的顾客来这里是为了保密,他们是不会允许的。”
陆臻冷笑:“我本来是很信得过你的,这份信任是你自己糟蹋掉的。”
“原来的所有房间,您也都是查过的。”白水没忍住,脱口而出。
“白兄!”陆臻走近逼视他:“你出国太久了,中国人有句老话你怕是已经忘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何必与人争这种口舌上的长短?白水默默地唾弃自己,明智地闭口不言。夏明朗坐在床上招了招手,白水连忙绕开陆臻探身过去:“夏先生?”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别再给我出妖蛾子。”夏明朗挑起眉角。
“谢谢。”白水一下子放松下来。
“我不是放过你,只是你我之间还有大义,我就算在你手上吃点亏,咱也不能伤了大义。”
“对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白水忙不迭地点头:“我们公司与中国政府是真心在合作的,否则我也不会参与进来……”
送走白水,陆臻疑疑惑惑地问夏明朗:“你真打算把这事儿瞒下来不往上报?”
“我有这么说过吗?”夏明朗故作困惑。
“那他……”陆臻指着门外。
“那是他误会了。”夏明朗一脸无辜。
据说,最好的医生是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只觉得自己身体倍儿棒,康复力惊人;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白水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医术的确过得去。
停药第二天,夏明朗的脾气明显变暴躁,陆臻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动则得咎,做什么都是错,恍然以为自己又穿越回了选训之初。只是当年的心态比较统一,各种愤怒各种不满,恨不得每天晚上扎个小人钉在脚下踩着睡;现在面对同样一张老脸,心情就复杂了,心疼、委屈、不舍……
可是回头想想,又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刮子,这真是被惯坏了的,吃不下半句重话,连跟病人都要计较那还算男人吗?虽然由简入侈易,由侈入简难,陆臻也只能咬牙克服,顺便把那堆相关文献翻了个稀碎,颇有一种:当看到别的病人表现还不如夏明朗,我也就放心了的感觉。
满打满算,就在他们上岛的第十二天,麒麟一队终于彻底解除战斗封闭状态,与海陆一起拉去北戴河疗养。于是闸门放开,各种消息简报好像洪水一样从麒麟基地发出来,从头到脚把夏明朗浇了个透。
战斗这种事,假如你刚好身在其中,便会期待结束,为那尘埃落定时的宁静与安定幸福得想哭,这种幸福是压倒一切的,它将冲淡所有伤痛。而假如你是领导,你便会期待胜利,战略目的达到,一切尽在掌握时自然也是幸福的,这种幸福会让人毫不费力的把战略成果放在战报的第一页,而把伤亡名单放在最后一页。
然而,如果你既不是领导,又已经不在第一线,那么所有的战报都像个噩梦。
那些众人眼中单纯的名字在你心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薄薄的一页纸上流淌着一游泳池的鲜血。胜利变得那么轻飘飘……几乎可以无视,生命变得那么沉重,让人喘不过气。
陆臻看着夏明朗的脸色,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情况不妙,果然,接下来的两天里,夏明朗的负面情绪越发严重。别说护士不敢上门,连医生们都人人自危,也就白水这号“泰山压顶,我自岿然”的主扛得住这种煞气。
此时,距离夏明朗用“冷火鸡”法开始强制性戒毒刚好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