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她领教过贾赦翻脸不认人的功夫,这会子也并不上赶着去劝贾赦,却是暗暗地给贾政贾珍两个使了个眼色。
贾赦随手一拨身前的凳子,捡了个与贾母面对面的地儿坐了,冷笑道:“好个善解人意的二太太!好个贤惠孝顺的二太太!”
众人一听了这话,便知道大老爷这是针对二太太来的了。尤氏李纨两个有意带着探春惜春胡氏悄悄出去,被贾赦一眼瞧见,喝道:“都站着!今儿这里的人谁都不许出去,只给我好好听着,听着二太太做下了什么好事!”
王夫人早就红了眼睛,帕子掩了脸哀声道:“大老爷这话说的诛心!我一个娘们儿,就算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对了,也该由老太太大太太来说与我。怎么大老爷就当着这许多人来给我没脸?!”
贾政也对贾赦不满,才要说话,已经被贾赦抢了先,“二太太也别说这话,我就算荒唐些,也不至于抓着你一个内宅妇人来发作。只是你那手,伸的太过长了些。”
贾母此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赦喝道:“大老爷好大的威风!你有话,只管找你兄弟说去!没得来我这里逞威风,可还将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
贾赦冷笑一声,看来老太太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偏袒二房一把。如今连怎么回事儿都不问,就直接要轰了自己出去?
“老太太,您经多见广,可知道这有爵人家若是行不法之事,该当如何?”
王夫人眼皮儿一跳,心里隐隐感到了不对劲,忙要开口,却听贾母怒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府里头有人做不法之事了?一派胡言!”
邢夫人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老太太,不是胡说呢。大老爷手里,可是实打实的有证据。”
“你退下!何曾有你插嘴的道理!”
邢夫人心里气苦,红了眼睛哭道:“老太太骂我,我不敢回言。只是,我一向安安分分的,我又没做下那祸及子孙的缺德事!我又没有拿着府里头的银子出去放利自己使唤,为何要被人连累?”
“反了反了!”贾母不禁大怒,愤然起身,身边儿的宝玉探春忙扶着,看向邢夫人的眼光都有些责备之意。
贾政忙过去也躬身道:“老太太且不要气,天气大热,若是气坏了岂不是不值?”
又转身对贾赦诚恳道:“大哥,若是这王氏有何处得罪了哥哥,哥哥说与我,我去教训她。她不过一个妇人,说声见识浅薄不为过,只是违法犯纪之事,却是没胆子做的。”
“我呸!”贾赦也起来了,指着贾珍道,“如今珍哥儿乃是族长,我留下了 ,就是为着这个。我告诉你二老爷,你们二太太不是没胆子,是胆子太大了!她拿着府里头的银子在外边儿放贷收利子钱,如今已经被告到了刑部衙门。自前朝起,凡是有爵人家行这事儿,都要削爵抄家的!你还说她胆子小?”
一语才了,众人脸色都是剧变。王夫人脑子中“嗡”的一声,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栽倒了,幸而身后的丫头扶住了。
定了定神,王夫人发觉众人视线都胶着在自己身上,便是贾母贾政,也都定定地瞧着自己。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颤声道:“大老爷,话不能乱说!这是犯了律条的,你……”
说到这里,不免哽咽了出声儿,“便是我前边有得罪之处,这样的话却是要了人命的,还请大老爷慎言。”
贾赦气得肝儿都疼了,敢情在她嘴里,还是自己小肚鸡肠地报复来了?狞笑一声,“我自然是有证据的!”
朝着藕香榭外头大喝一声:“去,将人带了上来!”
早有王善宝钱六带着几个人推搡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只一见了那两个人,王夫人并身后的陪房周瑞家的都是一下子面无人色。
贾赦一指地上的两个,“二太太,你认得罢?你的好陪房,周瑞 。这个,周瑞的女婿,叫做冷子兴的。”
此时藕香榭里众人中倒有大半儿都后悔在这里了,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出儿,还不如托病不来。
不过瞧着贾赦的架势,恐怕谁想走也是走不成的了,外头二三十个小厮长随的,也不顾的什么姑娘奶奶不能被瞧见了,都只得干干地站在那里听。
贾赦一条条,一件件儿,将从林琰那里所知道的事儿都说了。指着周瑞,朝贾母道:“老太太,如今这个奴才的女婿开个古董店,听说还不止一个店面。一个家里的奴才,前几辈子都是家生子儿,倒比我这个一品将军还来得,我还没能开个古董店呢!再有,方才儿子叫人去捆了人来,这奴才家里头房契地契也不少,竟还有南边儿的庄子。这是一个奴才能置办的?还是二太太好生大方,赏了他的?”
贾母脸上能阴沉出水来,盯着王夫人,一字一字道:“王氏!”
王夫人吓了一跳,忙跪下了,哭道:“老太太老爷明鉴,媳妇儿真是不知道。这,这都与媳妇无关啊。媳妇长居内院,又管着家,闲了还要去念些佛经与宫里的娘娘祈福,怎么有精力注意到这些个奴才呢?”
说着朝身后周瑞家的骂道:“枉我平日那般信任你!你,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周瑞家的心眼儿蛮多,忙也扑通一声跪下,哭道:“都是奴才眼睛蒙了屎!奴才素日里办事,贪墨一些个是有的。家里东西也都是这么来的,大老爷说的什么放利子钱,奴才不知啊。”
贾政瞧着王夫人哭成一团,皱眉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