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继续道:“若中间没有其他什么缘由,那便是极上心了……莫不是要对林公子示好?毕竟林大人很受陛下信赖,又身负重任……”
李资淡淡道:“若要示好,送的便不是这些东西了。何况老六和皇后荣辱与共,此刻皇后对他怨怒未消,仅老六那边示好有什么用?”
成三子偷偷看了李资一眼,小心翼翼道:“那小的就委实看不出是什么缘故了。”
李资不答,闭上眼靠在车壁上,成三子见状也忙闭嘴,透过车帘的细缝看着外面移动的街景。
……
半个多时辰后,李资坐在林楠院子的小花厅,低头看着碧绿清透的茶水若有所思,直到成三子干咳一声,才豁然回神,一抬头便看见帘子被人掀开,露出少年秀逸的眉眼。
“免礼,坐下说话。”
林楠谢过,成三子抢上前挤开林全,将林楠扶到李资身侧隔几坐下,林楠微微皱眉,以二人身份的差距,这样未免有些不合规矩,但此刻也只得假作不察,含笑谢过。
李资将一口未喝的茶放回几上,挥手令下人退尽,才道:“方才看见你门口停了几辆马车,因懒得和那些人聒噪,所以等他们走的差不多了才进来,时辰便晚了些,可是扰了你休息?”
林楠摇头笑道:“恰恰相反,殿下不仅没打扰下臣,反而救了下臣一命……若不是殿下来的及时,舅舅不知道还要教训我到什么时候呢!”
李资心中浮现出这少年无可奈何低头受教的模样,不由摇头失笑,旋即又微微皱眉。
他方才将马车停在暗处等了许久,旁的人来了又走,只贾府的马车迟迟不去,便不耐烦让成三子先来通报,果然贾政识趣离开,只是到底还是让人知道了他夜访林府的事。此事他没有指望能瞒过有心人,但是若张扬出去,对他和林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林楠了解他的顾虑,笑道:“殿下放心,我已经暗示过舅舅了。舅舅为人虽有些迂腐,但是口风却是极紧的,绝不会出去乱说。”
李资点头,撇开此事不提,道:“看你精神尚佳,可见身体恢复的不错。”
林楠道:“多谢殿下挂心,原就没什么事,歇了一天,已然大好了。”
李资唔了一声,没有说话,手指在茶盏上无意识的摩挲。
他不说话,林楠也沉默下来。
今儿林府来的人虽然不少,但是除了时博文和贾政二人,并没有正主儿亲来,李资半夜登门,总不致就为了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儿,等着他开口就是了。
“你的腿……”
见李资终于开口,说的却是这样一句,林楠渐渐有些明白他的来意,慢慢垂下眼眸,低低笑了一声,安静了片刻后,才道:“……还好。”
李资抬头盯着他的脸:“什么叫还好?”
林楠低着头,李资只能看见他低垂的长睫,看不清表情,耳边听见他飘忽不定的声音:“还好就是……虽有些淤青红肿,疼上几日在所难免,等过段日子,自然便能活动自如,能跑又能跳……”
李资的手慢慢攥紧,林楠的话,何等耳熟,正是昨日老太医对林府众人的说辞。李熙已经下了令,谁也不许将他的病况泄露出去,但是听林楠的语气,却很难让他相信林楠真的不知情……
能跑又能跳……
他到底在用什么样的心情说这样的话?
他知道这少年,爱跑马,爱打猎,爱坐着小船游乐,若不是爱极了这样的逍遥自在,又怎会想的出能让人仿佛在天空中自由飞翔的冰嬉……
林郎戏,林郎戏……只怕林郎再也戏不得了……
太医的话言犹在耳:“便是好了,也难免留下隐患,日后天气变幻又或寒冬腊月时,便会疼痛难忍,随着年纪渐大,便会日渐严重,最后……”
李资心绪百转时,林楠终于慢慢抬头,李资这才发现,这少年脸上依然是带着笑的,唇角勾起的弧度很悦目,但他却觉得很刺眼,刺的他手指发抖,仿佛下一刻便会忍不住将手里的茶盏砸出去,将所有东西都摔个粉碎。
然而他终究只是默然片刻,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痹症?”
林楠愣了愣才想起来痹症就是风湿在古代的叫法儿,笑着开口道:“下臣长在南方,怎会不知道痹症?南方气候湿寒,最容易得这个病,不过大夫说了,只要穿的暖和些,被褥多晒晒,多换勤洗,再将身体练得健硕些,便无需担心。殿下可是身边有人得了这个病?要不要小臣托人打听些方子……”
李资将茶杯重重撂在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林楠!”
林楠识趣的住嘴:“殿下?”
李资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林楠低头,闭上嘴,垂下眼睑。
李资见他终于不再强撑,叹了口气,提高声音唤道:“成三子!”
成三子应声而入,像李资请示后,径直来到林楠身前半蹲下来,林楠及时伸手按住被他掀开一半的衣襟,成三子陪笑道:“林公子,小的没别的意思,就是帮您按按腿……”
林楠恍如未闻,眼睛看着李资,脸上笑容慢慢褪去,淡淡道:“没这个必要。”
成三子笑道:“林公子您有所不知,昨儿我们殿下知道您可能患这个病,急的不行,今天跑了一天,问了许多人,才打听到一个已经告老的太医,最擅长治痹症的。那老太医说,这种病越早治越好,若是发病之初就开始,要治愈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