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要不是个ai,这时候稍微有点眼色就应该见好就收了,可它不懂适可而止,仍然穷追不舍。
屏幕的蓝光一闪,宛如流火四散,所有人屏住呼吸,只听冷酷无情的电子音继续道,“这么简单吗?”
它问:“这难道不算是政治层面错误吗?”
娄昆皱眉反问,“这算什么政治错误?”
它继续问,“那就没有什么后续处理吗?”
娄昆继续反问:“你指什么后续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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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昆语气强硬。虽是被动状态下,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把问题一个个地抛了回来。
主持人沉默了一秒,道,“降职处理。”
他逼问,“会有记者、编辑的降职处理吗?”
所有人的脊背都不着痕迹地一绷。
别人不知vi区情况,凌言却是知道的,vi区媒体羸弱不堪,一直仰政厅鼻息,中层揣测上层心思,叠床架屋,层层加码,这种降职处理虽不走章程,却极有可能。
果然,主持人缓缓道,“据我所知,这篇稿子负责编辑记者已经全部降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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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言感觉冷汗就要下来了。
他有些紧张地看向娄昆,一瞬间很想插话,帮他打个圆场。
娄昆不杀伯乐,伯乐却因他而死——他们都知道错不在他,可是民众会怎么想?会怎么揣测?一个校对错误引发的一个人职业终结?他们会觉得刚刚的一切都是娄昆的道貌岸然,若不是他的放任,媒体高层怎么会如此处理?
他还有三分钟,时间紧迫,他来不及解释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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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几位嘉宾全都在为娄昆捏一把汗的时候,他忽然抬手往下一压,示意停一下。
“容我打一个电话。”娄昆直接道。
说着点着ut就对外联线,主持人不自觉地停了,所有人都惊呆了:他这是急糊涂了吗?这是直播啊。
娄昆似乎还沉得住气,把连线镜头直接给中央的显示屏看,一点也没有避着镜头,大家看的分分明明,他是在打给秘书。
估计秘书那一头也正紧张地看着直播,这个时候立刻接通了,声音听起来都在发抖,“喂?总长?”
娄昆也没有废话,直接道,“你现在立刻找《时空》他们媒体,让他们把停职降职的相关人员都恢复原职,并且跟他们说清楚:这是专业问题,用不着上纲上线成为政治问题,涉事的该影响绩效考评影响考评,该扣工资的就扣工资,但是其他处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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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内的总长们都习惯了发号施令,娄昆性格强硬,行事上更是会固执地坚持己见,但是这个时候没人在意他语气恶劣了。《阅人间》是官员智商和能力的秀场,毫无疑问,娄昆表现得无懈可击。
这些话掷地有声,凌言有一瞬间都想起立鼓掌。
媒体的确有一些重罚的“潜规则”。可潜规则之所得以盛行,就是因为没有光照进来。一旦有了明路,往后他们会减少多少自上而下的负重,少了多少身不由己的战战兢兢,或许谈不上彻底的改善解决,但是至少,一切都会向前迈出好大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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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娄昆刚刚这一项赢得实在漂亮,其他人也与有荣焉、倍感振奋,到巴格特的时候,他明显比之前放松多了,不自觉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小臂,露出他精心挑选的平价手表,笑容可掬地说句开始吧。
跟娄昆上一个问题相比,他的问题难度就不是一个量级的了。
提问者的问题是关于iii区原来的一座地标建筑的,说是如今因为城市规划将要拆迁,大楼的规划和周边环境不相符。可能是提问者很年轻,所以一个问题拼命地在用十分具体的细节来弥补自己怯场,好像生怕这位iii区的总长不肯回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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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特是个官腔很重的人,他从字句中看出提问者的紧张,那ai主持人似乎也受了传染,变得战战兢兢了起来,有一瞬间,他甚至享受起这种手握“生杀大权”的感觉,他清了一下嗓子,十分豪迈地开了嗓。
不得不说,自大狂妄乃人之大忌。
巴格特可能是觉得这问题完全在自己的射程之内,所以居然一时忘形,说起这个已经投入了数个月精力的精密的规划和调查,还顺带说起他整体的新智能城市规划。
凌言在他身边听着都倒牙,不说离题千里,也差不多了,话里话外都是在为自己歌功颂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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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ai主持人又颤颤巍巍地问到了这项工程的环保问题。
巴格特那就更不得了了,他似乎料定了提问者是个不怎么了解内情的愣头青,态度摆得粗犷而到位,大包大揽说自己一定督促,还说起自己将会从哪几个方面督促。
巴格特大概以为他能复制娄昆的成功,结果轻敌的结果就是,他从头到尾的表现就只像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大唱独角戏,大放豪言。
凌言是不知道民众会有多少被他欺骗过去了,但是至少那个大楼的相关官员心里怕是要记恨起自己区内这么一个口无遮拦的一把手了。不说这种大型工程其实是一项“准司法”事务,投入了太多了人力和金钱,凝聚了太多人的汗水和精力,就是这么被自己区内的父母官这么不负责任、横插一脚地评价,怕是任谁都是要心寒的。
再说了,这种环保型问题本来就是有定式可循的,老生常谈地泛泛而过就算了,涉及“环保”又涉及到“发展”,那这话就不能说的太具体,不然就是在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