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听说三皇子金屋里藏着倭女子,且这倭女子是人家朝中要员的千金小姐,一时太过震惊,竟然分了神,有一处地方没听清楚,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对不住,我没留神听,烦请你再说一遍’,因此含糊带过去了,也不知道译的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被这奸贼听出了没有,若是听出来了,必会笑我泱泱大国竟然找了个这样的译官,简直笑掉人的大牙……狗杀才,奸贼,阿呆,马鹿野郎。
怀成此时叹气道:“三弟,这些个糊涂使臣竟然说你藏着他们权中纳言藤原孝次郎藤原大人的千金,叫做藤原青叶的……荒谬至极!我同他们说大约是弄错了,他们却非要你来对质……荒诞!”
怀玉直直跪着,回身扫了一圈诸使臣及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的怀成,冷冷道:“不用对质了,人在我这里没错。”
八木大雅正要说话,皇帝先哦了一声,问:“可是上回进宫的那个褚家小姐?”
怀玉垂首:“是。”
皇帝冷笑问:“……朕记得好像是有信物也有旁证,确是褚良宴之女无疑么?”
怀玉重又伏地叩首:“臣糊涂,臣知罪了。请陛下降罪。”
皇帝复又冷笑:“你如今已胆大到不惧当面欺君了。”
怀玉长跪不起,只说:“臣糊涂,臣死罪。”
皇帝咬牙攒眉:“欺君罔上,便是治你个死罪也不冤枉。”眼角扫到一旁目露精光,极力掩饰喜色的怀成,一时间气血翻涌,忙拿了帕子堵住嘴,咳嗽了两声,深吸了两口气,这才把心头的不适给强行压了下去。
怀成心内喜悦是必然的。明知皇帝厌恶倭人,却还对个倭女子宠爱万千,若单单是宠爱也便罢了,还想着法子给她认个从二品的爹,将赵献崇压下一头,分明是没有将皇帝放在眼里;他有无异心先按下不表,若是那褚青叶,不对,是藤原青叶。若是那藤原青叶将来与他养下个有倭人血统的孩儿,她爹藤原孝次郎再赶来认亲,到时与倭人你来我往一家亲,好不热闹,好不快活。啧啧啧,这不是膈应皇帝么?
总之既然他老老实实地认了,后面倒也省去诸多麻烦。怀成作为难状:“三弟,这、这可如何是好?少不得要将那为藤原小姐人还给人家,叫人家父女骨肉得以团圆……”
八木大雅也笑道:“三殿下爽快人!既然认了,倒也好办了。还请将藤原小姐交还给臣等,臣等明日将启程返国——”
怀玉从地上慢慢直起了身子,鼻子里嗤一声,竖起拇指指着自己的脸,冷笑道:“想要本殿下交人?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再说。”
八木大雅楞了一愣,问道:“殿下的意思是不愿意将人交还于臣等?”遂作苦口婆心状,和言细语劝说道,“若是寻常的女子的倒也罢了,便是再送上十个八个给殿下也无不可,只是此女身份非同一般,乃是权中纳言藤原大人的千金小姐。藤原家又是百年世族,小姐身份之贵重自不必说……岂是殿下能随意扣留不放的?兼之藤原大人已为小姐订好亲事,只待回去后即刻便要成亲的,殿下不放人,岂不是叫臣等为难?”
怀玉像是听了极为有趣的笑话,只管冷笑个不住,八木大雅面上便有些不好看起来,转身与皇帝道:“陛下请为臣等做主,为两国交好计——”
怀玉仰天哈哈大笑:“莫说是藤原家的小姐,便是你倭奴国的公主皇后乃至皇帝他老母太后来了,若给本殿下看中,也是想睡便睡了。本殿下睡过的人,你要,本殿下便要老老实实交出去么?你凭什么以为本殿下会对你言听计从?本殿下偏不交,你奈我何?”再睥睨他道,“你若气不过,便回去叫你国主老儿派兵来与爷较量,爷在此候着。来一个,爷杀你一个,来两个,爷杀你一双。”
八木大雅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三六九等的人不知见识了多少,但怀玉这等样混不吝嘴脸的皇子却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在言语上吃些亏也罢了,眼下却关乎一国的脸面,只气得眼珠子都要爆出眼眶,紫涨着脸与皇帝叩首道:“臣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但求陛下为臣等做主!臣等若不将藤原小姐带回——”
他身后那些同伴虽不懂汉话,看怀玉脸色即知不是好话,便也同仇敌忾地齐齐吹鼻子瞪眼睛。怀成自是吓了一大跳,知道怀玉是出了名的放荡,却没料想到在皇帝面前竟然连爷都给搬出来了,说话行事已全然不顾皇家体统,浑似流氓无赖,想来是给逼急了。再偷眼去看皇帝,皇帝的面色也是变了又变,最初是青里透着紫,后来是紫里透着青,现在却瞧不出什么颜色了。心内不由大觉痛快,且看他今日如何收场罢。
皇帝不语,只冷眼看眼前这一群人。一窝倭人作气愤状;怀成面上不露声色,左手的两根手指却在不停地敲击着右手背。这是他自小的习惯,一旦亢奋时,便会忍不住做这个动作;而怀玉还是跪着,一身的匪气,一脸的狂妄。
怀成见一时冷场,不知皇帝心中想些什么,便上前添一把火,与怀玉笑说:“三弟既然与那藤原小姐情投意合,不愿放人,也好办,派人去倭国向那藤原大人提亲即可,自此与那藤原家结为两姓之好……哈哈。”
怀玉便也笑:“那藤原孝次郎早年入赘到她外祖家为婿在先,遗弃她母女在后,她从未姓过藤原这一姓氏,也未踏足过倭国一步,在我看来,她乃是如假包换的汉人。”看向身侧的八木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