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护法点头道:“嗯,那李元其以自身之体侍养花魂之法,听来匪夷所思,
但熟知花魂的人,却多半会相信。”
“那不就成了?”我心上一松,道:“是了,你昨日去了哪里,今日跟矮胖
子见过没?”
“没有,我也才刚回府,”说及滑稽的矮胖子,连护法不禁脸上露笑,道:
“怎么?他找我有事?”
无知觉的人真是幸福啊。看她笑得跟迎春花似的,我不由心生感慨。
还记得师尊曾说过,无知则无觉,不知道的事物恰似不存在。红尘扰乱,对
定力不够的修道者来说,如同魔窟,其中最大缘故便是,身临所见,世事万象,
定力不够则不能无动于衷。故此,修道之初,最好是在深山僻地,所谓眼不见为
净,心如水镜,不则一波,方能体察天地之微,从而心存天真,返璞归初,做回
灵兽般的“真人”,天为父,地为母,坦坦然为自然之子,仰受天地灵气的恩沐,
如此,方能窥大道之门径,埋灵根于身。
如今想来,我在青阳山的那些日子,过得真可谓是无知无觉了,虽年至十六,
犹如玩闹不倦的孩童,懵懵懂懂、自在快活得像山中的猴子。
其实,神龙一门既于这人世立足,与外边岂能全无瓜葛?就说那元棋经,事
关全真教秘辛,外敌找上门,乃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师尊始终缄口渊默,从未吐
露口风,许多事便如“不存在”一般。
霎那一念,往生如潮,我忽然感觉,以师尊向来崇儒入世的性子,未必甘于
僻居青阳山修炼,师尊到青阳山之前,已然窥道有成,也不必如修道之初那般畏
避红尘。那么他居留青阳山十多年,多半是为我们几个不成材的弟子了。再深而
想之,过往种种,师尊为我们所付的心力,又何止这些呢?
“喂,你发什么愣?”
我倏然一醒,暗想连护法此际的“无知觉”,乃是有险不知,与我们师兄弟
几人受师尊恩蔽的“无知觉”,全然不可类比。于是舔了舔唇,将怨憎会的事,
来龙去脉,一一说了,未了,劝道:“小y妇,你还是尽早避一避吧。你躲入贾
府,哪知这里才是怨憎会虎视眈眈的目标?”
“不,没找到渡劫石,我绝不能回去!”
连护法一慌过后,却面色决然道。
我心下生起一丝烦躁不耐,搞不清这些女子怎么用脑筋的!按说,她到贾府
寻找宝贝,难得正好遇上我这假主子,肯睁只眼儿闭只眼儿,能找到便找到,找
不到也就罢了,如今大仇上门,还不有多有远逃多远,却怎么这般死心眼呢?
“你不用担心我,倒是有件事,我要提醒你,”连护法见我沉默不语,道:
“听说,你在东府已娶了陆家小姐过门?你要小心!陆幽盟并非大善人,连你那
个新妻陆小渔,你也得防着点呢!”
她不提陆小渔还好,一提陆小渔,我顿然想起,她与陆夫人结仇,乃是杀害
了人家的儿子,是非曲直先不论,陆小渔是我的新妻,换句话说,连护法岂非是
杀害我小舅子的凶手?
陆小渔眼看便要入府,再叫我藏一个杀她弟弟的仇客在身边,于情于理,怎
么都说不过去。
她的这番告诫,在我耳中听来,不无挑拨离间之味,更加重了我的反感。
“你……”
我定定地瞧了她一会,思绪极为复杂,与她有过合体之缘,何况刚刚又新有
后t之亲,实难对她硬下心肠,迟疑一会,并未接她的话头,只道:“别傻了,
保命才是最重要!你再好生想想吧——那渡劫石是什么宝贝?值得你如此干冒奇
险?”
“对你其实也无须隐瞒,但渡劫石的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连护法似
乎也从我神情语气中品出些异样,垂睫一瞬,又抬起面来,脸上掠过一丝凄伤,
轻抚了一下我的脸,从怀中掏出一瓷瓶药,连带一张纸笺,一道递给了我,强笑
道:“这是你要的药,连方子也一并给你了。”顿了顿,又低声道:“我的事,
你就莫管了。”
“你……好自为之罢!”
我心下甚乱,适才被勾起的对青阳山往事的忆想,也还未散尽,脑中迷迷乱
乱的,涩声留下这么一句,便拉开屋门去了。
外边的院子,此时被斜阳照得一片静谧的黄,王氏在房内睡觉,那丫鬟小芹
没在院中活动,这个院子就显得格外悄静。地上新落的枯叶,被秋风轻吹着,随
着我迈步踏行,扬起一阵,歇落一阵,如簇拥着我前行一般,我胸臆泛起莫名地
伤感,忽然一回头,窗扉那处,连护法的粗布青影一闪便隐。
“啊,她正看着我呢。”
我心上掠过一阵微微的酸楚,人的感觉瞬息而变,适才两人亲密得死去活来,
恨不能揉为一体,此际却有无言的隔阂横亘在两人中间,但我也无力多想了,关
于青阳山的怀想,始
终郁停着在我胸臆,杂乱难言,纠缠不清。
这种心沉沉的感觉一直延续,直至我到了王氏房中,犹未从中出脱。
王氏醒来不久,脸上犹带着初醒未散的困色与娇红,愣怔怔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