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气晴朗明丽,新洗了头发还未干,随意挽一个松松的髻,只用一对寸许长的水晶燕子发钗。用陵容所赠的舒痕胶轻拭伤疤,照旧用鲛绡轻纱蒙了面,鲛绡轻密软实,可挡风尘,又不妨碍视物清晰,用作面纱再好不过。
我命人把贵妃榻搬至堂后梨树下,斜坐着绣一件婴儿所穿的肚兜,赤石榴红线杏子黄的底色,绣出榴开百子花样,一针一线尽是我初为人母的欢悦和腹中孩子的殷殷之情。绣了几针,不自觉地嘴角噙一抹愉悦安心的微笑……
绣的乏了,举目见梨花盛开如绵白轻盈的云朵,深浅有致的雪白花朵映着身上华丽的嫣红罗裙,红白明艳。有风偶尔吹过,莹洁的花瓣轻盈落在衣上,像洁净霜雪覆盖身体,连心境也是洁净平和的了。
有了这个小小的未成形的孩子在腹中,内心欢悦柔软,连穿衣的色泽也选的鲜艳。从前的我喜欢清淡雅致的颜色,如今却喜欢纯粹的红色,那样不掩饰的快乐。质地轻柔的丝罗衣袖长长地自贵妃榻流于地下,似被霞光染红的一道薄雾。
酒能解愁,此时于我却是助兴,我唤槿汐,“去拿酒来”槿汐端来“梨花白”,笑吟吟道:“知道娘娘的酒瘾上来了,前几日手上带伤禁沾酒,如今好了松一松也不妨这是去年摘的梨花酿的,埋在青花瓮里到前日正好一年,娘娘尝尝罢。”对着满目冰清玉洁的梨花饮“梨花白”,实在是非常应景,我举杯一饮而尽。
槿汐含笑离去,余我一人自斟自饮,独得其乐。
宫院寂静,花开花落自无声,是浮生里难得的静好。几杯下肚,方才喝得又急,酒劲缓缓涌上身来。慵懒一个转身,闭目养神。
有轻浅的脚步声靠近我,是男子的脚步,不用想也知道是他,除了他,后宫还有哪个男子可以长驱直入我宫中。故意不起身迎接,依旧睡着,想看他如何。
他噤声槿汐的请安,挥手让她退下,独自坐与我身畔。轻风徐来,吹落梨花阵阵如雨。恍惚间有梨花正落在眉心。听他轻轻“咦”了一声,温热的气息迎面而下,唇齿映在我眉心,轻吻时衔落花瓣无声。
他掀开我脸颊覆着的面纱,吻自眉心而下蜿蜒至唇,将花瓣吞吐入我口中,咀嚼后的梨花,是满口宜人的清甜芳香。他低头吻上l露的肩胛和锁骨,隔着花瓣的微凉,胡渣刺刺得脸上发痒。我再忍不住,睁开眼轻笑出声:“四郎就爱欺负人家”玄凌满目皆是笑意,刮我的鼻子道:“早知道你是装睡,装也装不像,眼睫毛一个劲的发抖。”我娇嗔:“知道我是个老实人罢了,四郎也只欺负老实人。”他仔细瞧我脸上的伤疤,笑:“好象淡了些了。”我忙用手掩住,转头嗔道:“如今变成无盐、东施之流了,四郎别看。”玄凌笑道:“朕赐你的药膏用了吗?等过些日子就完好如初了。嬛嬛绝世容光,不知这世上有谁堪相比?”我心中顿起顽皮之意,笑说:“嬛嬛有一妹妹名叫玉娆,堪称国色,绝不在臣妾之下。”“哦?”玄凌流露出颇有兴趣的神色,问道:“还有能和嬛嬛不相上下的人?朕可要看看。”我假装情急:“那可不许,四郎见到妹妹姿色,肯定会迫不及待将她纳为妃子!到时心中便无嬛嬛了。”他见我着急,脸上玩味之色更浓:“能让你有如此醋意,一定是绝代佳人,看来朕真的要纳新妃了。恩,你说封你妹妹做什么好呢?婕妤?贵嫔?还是立刻封妃吧?”我实在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说:“嬛嬛的妹妹今年芳龄七岁,望陛下也能笑纳。”玄凌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把把我抱在膝上,咬着我的耳垂说:“你这个促狭的小东西!”我笑着蜷成一团躲他:“别闹,太医说要养着不许随意动呢。”他把我横放在贵妃榻上,俯下身将脸贴在我的小腹,流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气。这样家常而温暖的情景,他只像是一个爱护妻儿的夫君。我情不自禁抚摩他露在衣裳外的一截脖颈。花开静绵,我想,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我的嘴角不觉含了轻快的微笑,轻轻道:“现在哪里能听出什么呢?”他忽地起身,打横将我抱起连转了几个圈,直旋得我头晕,他放声大笑:“嬛嬛,嬛嬛!你有了咱们的孩子,你晓不晓得朕有多高兴!”我“咯咯”而笑,笑声震落花朵如雪纷飞,一壁芬芳。我紧紧挽住他脖子:“好啦,我也很高兴呢。”他随手拾起落与枕榻上的梨花花瓣,比在我眉心道:“梨花白透可堪与雪相较,花落眉间恍若无色,可见嬛嬛肤光胜雪。”我微笑倚在他胸前,抓了一把梨花握在手心,果然莹淡若无物,遂微笑道:“南朝宋武帝的女儿寿阳公主日闲卧于含章殿,庭中红梅正盛开,其中一朵飘落而下附在她眉心正中,五片花瓣伸展平伏,形状甚美,宫人拂拭不去,三日之后才随水洗掉。由此宫中女子见后都觉得美丽,遂纷纷效仿,在额间作梅花状图案妆饰,名为梅花妆。只是梨花色淡不宜成妆,真是遗憾了。”玄凌道:“若要成妆其实也不难。”说着牵我的手进后堂,坐于铜花镜前,比一朵完整的梨花于眉心,取毛笔蘸饱殷红胭脂勾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