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风挨在被子上,姿势其实不舒服,但身上一股难受劲,半日缓不过来。
他想着,这样静静的,大概总会捱过去的,便抱着那一团被子,连枕头也轻轻搂着,一动也不动。
挨了大约有半个锺头,总不见好转,反而慢慢地气闷起来。
不由想,中医常说心境变化,五行不调,是要生病的,看来有些道理。
今日这一场,和自己放弃了原则,在白雪岚面前为自己的姐夫求情,有没有关系呢?
他想起方才的事,惭愧难当,两颊不禁羞热。
自己伸手去摸脸上,滚烫得吓人。
苦笑自忖道,你算把自己看清楚了吗?总说什么公私分明,公务为先。
宣怀风啊宣怀风,你也活该病一病。
这样懵懵懂懂,歪在床上,不知多久,耳边隐隐约约听见外头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叫宣副官,又听见管家在骂人,喝着开始说话的那人,“你这新来的,真不懂规矩。宣副官在休息,你管他哪里的电话,什么戒毒不戒毒,一概都说睡了。让总长知道你吵着宣副官睡觉,看把你脊梁抽个稀烂。”
戒毒两个字,算是让宣怀风听进耳里去了。
他便使出很大的劲,努力站起来,走过去,把窗户推开,用平静的声音问,“外头在吵什么?谁的电话?”
一阵夜风吹来。
他迎着窗户,上身就一阵阵地凉,竟连打了两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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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迎着窗户,上身就一阵阵地凉,竟连打了两个冷战。
但脸上额上的烧热,也被吹散了少许。
管家看宣怀风已经被吵醒了,瞪了那惹事的听差一眼,上来露着笑脸说,“宣副官,应该没大事,是您办公的那个戒毒院,说是里头有一位先生打电话来找您,叫……叫什么来着……”
旁边那听差忙补了一句,“他说他姓张。”
既然姓张,那估计是承平了。
这个锺点,承平也早该回家去,怎么看样子还在戒毒院里未走?
就是装电话,也闹不到这时候。
宣怀风心里想着,一边说,“我这就去接。”
觉得冷,随手在屏风后头拿了外衣,披在身上,过去电话间接了电话。
拿起话筒,刚问了一声,“承平吗?”
那一边承平就兴奋地叫了起来,“怀风,快来!快来!了不得,生意上门了。”
宣怀风一怔,问,“什么?”
承平语气里既欢喜又紧张,透出一股摩拳擦掌的气氛,掉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说,“好多人跑戒毒院来了,院门差点被挤坏了。了不得!真了不得!我们全院出动了,大家夜里互相通知消息,都跑回院里帮忙来了!护士也不够,玉珊也来了!医生说应急的药物怕不够,要开库房,钥匙在你手上,是不是?”
宣怀风说,“是的。可是,怎么忽然之间就这么多人来戒毒呢?”
承平乐道,“我怎么知道?别问了,快来!你不来居中指挥,这里都要乱成一团麻了。快来!”
第八章
宣怀风挂了电话,就吩咐备车。
这已是九十点锺光景,
车窗外的树影飞快后退,不一会,转到一条很热闹的街上,惹眼的霓虹灯一排排大亮,彩虹般闪烁,那是城里最繁华的平安大道了。
华夏饭店晚上可以跳舞,喜欢夜生活的男女们,舍得花钱的都爱上这里来。
不管时局怎么变,总有找快乐的人。
宣怀风觉得后座闷,把车窗摇下,有女子清脆的笑声忽地从外面逸进来。
他觉得脖子和脸上烧热,把脸搁在摇下一般的车窗玻璃上,静静吸取着上面的凉意。
车子开过平安大道,热闹的地方过去了,城中另一种相反的凄清气氛缓缓压上来。
这城里并不是处处都装着洋路灯的,有些路上就算装了,也坏了十之八九,街道上冷冷清清,偶尔有鬼魅似的影子在墙后一闪,大概是唯恐遇到巡警盘查,藏身在街头巷尾阴暗处的乞丐。
年初开始各地就打了好几场大混战,零星小战更是没有消停,如今无家可归,涌入首都的难民比往年多,到处可见衣衫褴褛的母亲手里牵着几个半高的孩童,沿街敲门磕头讨饭。
警察厅做了几次大行动,把这些影响首都风气的流民赶出去,总是赶不尽。
才刚目睹灯红酒绿,在饭店门口进出的漂亮时髦男女,乍又见了暗街里畏缩的瘦小影子,宣怀风不觉叹了一口气,敲着前面的座椅背,对司机说,“开慢一些,小心撞着人。”
司机握着方向盘,没回头地笑着说,“宣副官,你放心,我省得的。一些小乞丐不学好,见到汽车就故意冲出来,装做撞断了骨头,想赖上车主人,讹几个钱呢。”
宣怀风听得不是滋味,忍着没骂他,只说,“这些小孩子,也并不是天生下来就想当乞丐的,要是有那个福气,谁不想爹妈疼爱,上学堂读书呢。撞着他们,就算赔了几个钱,你心里也过不去。”
司机说,“是的。您心肠真好。”
宣怀风说,“这和心肠好不好没关系,谁保得住自己没有个倒霉的时候?都给自己积点德吧。”
司机果然就按他的吩咐,把车开慢了点。
快到戒毒院,来往的车子忽然多起来,都像朝着戒毒院方向去的,宣怀风正觉得奇怪,汽车忽然停下了。
司机说,“宣副官,开不过去了,路都被堵了。”
宣怀风探头到车窗外看,果然,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