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又是一愣,但马上就高兴地蹦起来。它摆好身姿,低头运气,但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极力去模仿那个嗥声。小狼的声音虽然很嫩,但它模仿的顿音尾音和口气却很准。小狼一连学了几次,可是那头狼王威严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
陈阵费力地猜测这次对话的意思和效果。他想,可能狼王在问小狼:你到底是谁?是谁家的孩子?快回答!可是小狼的回答竟然只是把它的问话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快回答!并且还带着模仿狼王居高临下的那种命令口气。那头狼王一定被气得火冒三丈,而且还加深了对这条小狼的怀疑。如此一问一答,效果简直糟透了。
小狼显然不懂狼群中的等级地位关系,更不懂狼群的辈分礼节。小狼竟敢当着众狼模仿狼王的询问,一定被众狼视为藐视权威、目无长辈的无礼行为。众狼发出一片短促的叫声,像是义愤填膺,又像是议论纷纷。过了一会儿,群狼不吭气了,可小狼却来了劲。它虽然不懂狼王的问话和群狼的愤怒,但它觉得黑暗中的那些影子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存在,还想和它联系。小狼急切地希望继续交流,可是它又不会表达自己的意思,它急得只好不断重复刚学来的句子,向黑暗发出一句又一句的狼话:你是谁家的孩子?……快回答!快回答!快回答!
所有的大狼一定抓耳挠腮,摸不着狼头了。草原狼在蒙古大草原生活了几万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小狼。它显然是在人的营盘上,呆在狗旁和羊群旁,嘻嘻哈哈,满不在乎,胡言乱语。那么它到底是不是狼呢?如果是,它跟狼的天敌,那些人和狗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听小狼的口气,它急于想要跟狼群对话,但它好像生活得不错,没有人和狗欺负它,声音底气十足,一副吃得很饱的样子。既然人和狗对它那么好,它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陈阵望着无边的黑暗中远远闪烁的幽幽绿眼,极力设身处地想像着群狼的猜测和判断。此时,狼王和群狼一定是狼眼瞪绿眼,一定越来越觉得这条小狼极为可疑。
第二十六章(4)
小狼停止嗥叫,很想再听听黑影的回答。它坐立不安,频频倒爪,焦急等待。
陈阵对这一效果既失望又担忧。那条雄壮威严的狼王,很可能就是小狼的亲爸爸,但是从小失去父爱的小狼,已经不知道怎么跟父亲撒娇和交流了。陈阵担心小狼再一次失掉父爱,可能永远再也得不到父爱了。那么,孤独的小狼真是会从此属于人类、属于他和杨克了么?
忽然,又有长长的狼嗥传来,好像是一条母狼发出的,那声音亲切绵软、温柔悲哀,满含着母爱的痛苦、忧伤和期盼,尾音颤抖悠长。这可能是一句意思很多,情感极深的狼语。陈阵猜测这句话的意思可能是:孩子啊,你还记得妈妈吗?我是你的妈妈……我好想你啊,我找你找得好苦,我总算听到你的声音了……我的宝贝,快回到妈妈身边来吧……大家都想你……欧……欧……
从母狼心底深处发出的、天下最深痛的母性哀歌,呜呜咽咽,悲凉凄婉,穿透悠远的岁月,震荡在荒凉古老的原始草原上。陈阵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杨克也两眼泪光。
小狼被这断断续续,悲悲切切的声音深深触动。它本能地感到这是它的“亲人”在呼唤它。小狼发狂了,它比抢食的动作更凶猛地冲撞铁链,项圈勒得它长吐舌头乱喘气。那条母狼又呜呜欧欧悲伤地长嗥起来,不一会儿,又有更多的母狼加入到寻子唤子的悲歌行列之中,草原上哀歌一片。母狼们的哀歌将原本就具有哭腔形式的狼嗥,表现得表里如一淋漓尽致。这一夜,此起彼落忧伤的狼歌哭嗥,在额仑草原持续了很久很久,成为动天地,泣鬼神,摄人魂的千古绝唱。母狼们像是要把千万年来,年年丧子丧女的积怨统统哭泄出来,苍茫黑暗的草原沉浸在万年的悲痛之中。
陈阵默默肃立,只觉得彻骨的寒冷。杨克噙着泪水,慢慢走进小狼,握住小狼脖子上的皮项圈,拍拍它的头和背,轻轻地安抚它。
母狼们的哀嗥悲歌渐渐低落。小狼挣开了杨克,像是生怕黑暗中的声音再次消失,跳起身朝着西北方向扑跃。然后极不甘心地又一次昂起了头,凭着自己有限的记忆力,不顾一切地嗥出了几句较长的狼语来。陈阵心里一沉,压低声音说:坏了!他和杨克都明显感到,小狼的嗥声与母狼的狼语差别极大,小狼可能把模仿的重点放在母狼温柔哀怨的口气上了,而且,小狼的底气还是不够,它不能嗥得像母狼那样长。结果,当小狼这几句牛头不对马嘴的狼话传过去以后,狼群的嗥声一下子全部消失了。草原一片静默。
陈阵彻底泄气。他猜想,可能小狼把母狼们真切悲伤的话漫画化了,模仿成了嘲弄,悲切成了挖苦,甚至可能它把从狼王那里学来的狼话也塞了进去。小狼模仿的这几句狼话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