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灵娟。”她的声音在颤抖。
“灵娟。我是个废人。一个让女人看不起的废物。”
“啊!”四姨太惊呼出声来,手中的画卷儿掉在地上。眼睛直视着东方鸿飞,希冀的光泽逐渐黯淡、消逝,代之一片失望的云翳。
“灵娟,你干嘛啦——”杨按虚喊起来。
东方鸿飞很担心杨按虚怀疑四姨太的神情。杨按虚虽是粗莽之人,毕竟不是白痴,尤其对女人,能生出无数锦绣妙计,算个风月老手。
“东方警长,你别吓唬我!”
四姨太高声喊着,转身便走。杨按虚看到她发苍的脸,眼里噙着泪珠儿,问:“他欺负你啦!”
她没回答,默默地流泪,很晶莹的泪珠几滑落面颊,滴在宣纸上。
“东方鸿飞,你说嘛啦!”杨按虚一声吼,如圆桌上的雀牌都扫在地,他认为四姨太被调戏了。
“我……”东方鸿飞不知所措,只得慢慢走过来。
“他讲‘蓝色妖姬’。说割下的人头都是笑模样儿的。”四姨太说。
东方鸿飞深
舒口气。看到赵霄九对他挤着狡黠的眉眼。
杨按虚嘿嘿笑起来,说:“这混蛋小子,上次他被那娘们吓n了裤,又抬出来吓唬别人。灵娟,赏他个嘴巴。”
“打他,怕脏我手呢!”四姨太用手帕擦泪,又破涕而笑。在东方鸿飞的眼里,她的笑很苦。
画卷打开,一簇墨梅赫然入目,枝干如铁,笔力透凿纸背,又很有些神韵。迎头镇脚地印着两枚图章:“大观”、“灵灵人”。空白处提着“暗香梅十里”半句诗。字是行草,写得虽颇见功力,却轻浮着脂粉气。东方鸿飞暗自吃惊,他曾陪杨按虚、四姨太在本市“十里风”饭馆用餐,当时四姨太莫名其妙地醉了,唱了首“千里送京娘”的小曲儿,秋水般的眼波频濒向警长传送,声声幽恨不懂情义的“赵匡胤”。叶念秋在一旁微微冷笑,不知其详的只是鼓掌叫好的杨按虚。事后,叶念秋不冷不热地说:“鸿飞兄,四姨太唱了出‘贵妃醉酒’。人醉心不醉,‘醉乎山水之间也’哟!”眼前这幅画若让叶念秋看出来,他和四姨太都有口难辩。
“这梅我是送给一个人的呢。”她说。
“送给谁的?”杨按虚问。
“你们谁能给我对上下联,就送给谁,可要对仗得好才行。”
“我不行。”杨按虚自动退回。
东方鸿飞想,这上联的末尾两字是“十里”、对“东方”是极合适的,一是姓氏,二是“十里风”饭馆坐落城东,他为难并替四姨太玩弄这样的小聪明担忧,暴戾、凶残的杨按虚一旦识破,被遗弃事小,说不定被卖到下等窑子里去。
“我提!”赵霄九说。抓起侍卫送来的笔,蘸饱墨汁,挥毫落纸,姿态潇洒豪放,笔触不离纸地写出行字。东方鸿飞击节叫好!
“念!”杨按虚吩咐。
“暗香梅十里,晴天百丈杨。”东方鸿飞念起来。
“百丈杨……送我的!”杨按虚高兴地喊着,用力拍赵霄九的肩,说,“凭你的人品才华,当我的副官有余啊!”
四姨太不得不对赵霄九刮目相看了。感到他聪慧中藏着狡狯,超俗又流露出世俗。面貌俊秀、清癯,又像个惆怅的fēng_liú情种。右眉上端有一粒黑痣,她懂得“麻衣”相术,知道是颗“好官”痣。杨按虚赏他个副官,不是出自一时的激情,而早就开始物色人选了。他虽是个粗鲁莽汉,但也渐渐觉察到了叶念秋有恃才“越主”
之意,常走动于市。省长之间,并与军阀、黑社会勾结。杨按虚早晚大权旁落,做个傀儡。对赵霄九破格提拔,用意很明白,让他们相互钳制,耗掉叶念秋的一半气力。四姨太自然愿意赵霄九做副官,年轻fēng_liú的男人可驱除掉她的孤寂感,小文书的学识并不比老叶差。
杨按虚留东方、赵吃晚饭,酬酢间,杨按虚意味深长地说:“听说东方警长去了万春楼,男人嘛,玩玩乐乐也不算什么,别偷j摸狗就好,大大方方地去,钱花在明处也痛快。”
东方鸿飞说:“我去万春楼,在一个叫‘雪里红’的姑娘屋里坐了一宿。我查出王德兴老板是蓝宝珠的仇家,结果还是出了事……”
杨按虚拦住他,说:“酒迷性可能吐真话,我也想让‘雪里红’来家,出条子,见个面儿,听曲、打四小牌。可我怕灵娟吃醋。”他抓起四姨太的手揉搓着,笑眯起醉眼,“灵娟是条藤,把我的腿缠住了,话又说回来,谁比得上她。”说着,伸过粗短的手指,在四姨太的腮上轻拧了一下。四姨太妖娆万种地说:“你再娶回个老五、老六,我也管不着。不过,你给我修座尼姑庵去。”这一娇态媚样,逗得杨按虚心痒,趁着酒兴,把四姨太抱过来,坐在腿上。四姨太撒娇似地扭动腰身,说:“别没正形啦!”
东方鸿不仅正襟危坐,眼睛却望着一面湘绣的屏风,似乎对r麻的情形视而不见。警长又发现杨按虚犀利的目光望着赵霄九。
“厅长,我们先回去了。”东方鸿飞站起来。
“走吧。用车送你们吗?”杨按虚把四姨太推下膝头。
清凉的月光照着空巷,勾勒出一片黛色的物体轮廓。静僻的街道偶尔飘过远处小贩的叫卖声。冥火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