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宦海风月场
万春楼妓院后院墙下,没有刘十牌的尸体,地上只余一滩血迹。东方鸿飞询问打更巡巷的,都说没有见到什么尸体。
东方鸿飞闷闷不乐地回到警察厅,先拆卸手枪用油擦拭,又把衣物打好,只等察觉风声逃走了。这时,赵霄九走进来,望着桌上的枪说:“擦得好亮。东方兄一定是用过枪了。”
本来满脸倦色的东方鸿飞,犹如冰水浇头,立刻清醒,知道枪身没有擦净,尚存油渍。把枪揣进腰,问:“有什么事吗?”
“东方兄的精神太紧张了,其实大可不必做庸人自扰。”赵霄九别有意味地一笑,问,“昨夜眠于何处?”
自从赵霄九为东方鸿飞“解围”后,警长对他就另眼看待,也增添了信任度。
他坦然一笑,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霄九说:“万春院的老板王德兴和叶念秋交厚。叶念秋是那里的常客。最近不去了,据闻是有了暗疾。你刚踏入万春楼,他就知道了。而且还捅到了杨厅长那里。”
“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四姨太打来电话,偏巧又是我接的。她一酸二怨,斥责我不该让你到那地方去。”他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东方鸿飞有点尴尬,打量着衣着鲜艳的小文书,脱去警装,穿上笔挺考究的西服,头发精心修饰过,戴一副金丝眼镜,越发衬托出那张俊秀的面庞,完全是个新潮的洋学生。
他接着说:“四姨太让你今天去她家打牌。”
“杨厅长在吗?”东方鸿飞问。
“在,叶秘书不在。”
“三缺一,你填秘书那个缺吧。”
赵霄九辨出弦外之音,坦坦荡荡地说:“我得罪了叶念秋,正如张弓于无翅之雀,刀屠于束缚之羊,只好坐以待毙。能不找个靠山吗?”
“有我在,他不敢动你。”
赵霄九不以为然地摇着头,说:“东方兄不敌叶念秋。危机暗伏,换句话说,‘祸不远矣’。”
东方鸿飞有些恼火,把一支烟狠狠揉碎,目光变得冷酷起来,问:“你把话说明白些。”
赵霄九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明人不见暗蜮,而暗蜮却伤明人。东方兄无心织罗,叶念秋却有意设网。你不会时时想着他,但他正相反。他是厅长的形影,正譬如宦臣,进谗言百,而得一,就够你受的了。有个典故,叫‘管仲病榻论相’。
管仲临终之时,遗嘱齐恒公远小人,说出三位大j似忠的人来。
齐恒公问,你平时为何不说呢?管仲回答,这三人比如是水,我筑堤能防。我一死,这堤坝就没了,能不泛滥横流吗?现在东方兄义释车夫之举,是瞒不过叶念秋的。上次,咱只是做缓兵之策,他是先避退而伺机,想置东方兄于死地而后快。
这只是其“我讨厌叶,可彼此并没有血海深仇啊!”
“东方兄罪罚其侄,还不够吗?俗语说‘小人常记怨’,把针鼻看成车轮,必将日倍索还。他和范家交往深。通权术、能思变,正如八爪乌贼,舒软胶攻,喷浓墨遁;四爪于官场,四爪于黑社会。四姨太好翰墨,叶便投其所好,而东方兄却远女人,持节保廉,日久,四姨太便由怨转恨。自古女人一瓣香舌便如三尺龙泉。你万春楼一行,而且宿得是‘雪里红’,自然是得罪了她。叶念秋见缝下蛆,四姨太枕畔吹风,天长日久,‘红人’也会变成‘白人’。杨厅长的禀性你是知道的。这是其二。”
“还有吗?”东方鸿飞暗暗叹服。
“以东方兄德才智勇,本当早就推升。可如今仍是个小小的警长,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吗2”
问楞了东方鸿飞,对这一点,他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问:“是叶念秋作梗?”
“沏壶茶,润润喉吧。”赵霄九走出去,不一会儿,便提着瓷壶回来,先给东方鸿飞斟一杯,喝了口水,说,“才大压主嘛。官场之道,我还略知一二。‘曲如钩,反封侯。直如弦,死道边’。
这古谣就甭说了。有你东方鸿飞,杨厅长便可消闲,譬如你当了副厅长,那下面还得有个‘东方’才行。如今官场黑暗,大家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却又互相依靠、利用。缺去一角黑暗,便有光明挤进来。这不行。每个和尚都偷情,寺院反而宁静。这叫水混鱼儿多。“”这么说,官场就没有廉洁奉公的人了?“
“一代英君一朝清,一点萤光一寸明。你东方兄的手下,至少还是有几位以公心为大的吧?”
东方鸿飞叹息着说:“我怎么不知道官场肮脏、黑暗?说粗俗些,官场不如风月场。婊子灯下卖r,这耻辱也就没了。官场的权贵摸黑儿……”他不愿再说下去,看看怀表,“出去吃点东西,跟我到厅长家打牌去。”
两人便装步行,串街走巷,春日融融,阳光金黄,照透胸臆而驱尽暗翳,使人感到心室宽敞、亮堂起来。
“霄九,四姨太好作待,她对你若有好感,常招物为题,当场咏出。你有把握吗?‘冻方鸿飞问。
“还能作两句打油诗。比如,”他指着一个倚在墙脚下讨乞的老女人,“女儿墙,好堂皇。女儿墙下蹲老娘。女儿本是老娘生,老娘到头没有粮……”
东方鸿飞没有听完他胡诌的诗,慢慢地走到老乞面前,掏出一把铜板,扔在破篮子里。老女人傻了眼,忙跪倒,把灰白相杂、乱蓬蓬的头磕在地上。
“别。”东方鸿飞连忙扶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