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天国(上)
从这西西里南部的房子望出去,是严峻的山脊、破旧的山顶小镇和起伏如浪的田野。因为远离当地人居住的小镇,更没有观光客的喧哗,这里寂静得不像是那热闹国度的一部分,更像是从意大利国土上被剥离出来的一块。
房间里光线暗淡,陆离感到窒息,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去,感受着吹来的海风。三五只白色的鸟从山顶小镇朝海边飞去,身姿如滑行。
因为只有她和金木崎两人,在缺乏监视的情况下,她的自由也相对的缩小了。这时金木崎一直关在二楼的房间里画画,她对着这海风,边听着远处的海涛声,边检视着手中的日志本。
故意潦草且以不同符号标注的字迹,让写字者外的人难以明白。上面是她记录下来的一系列需要记得的东西——
leri,金木崎的名字;lri……
米兰:vri家族碰面的餐馆名字,地址;vri家族车牌号(这是当时她匆匆抄在餐巾纸上的);
佛罗伦萨:画廊地址;
怀孕,第十五天;持续吃药十五天,身体暂时没出现不适……
她边凝神看着手中的日志,边掰开小圆面包,蘸着当地的咖啡冰沙吃。她早已学会分辨:什么事情是自己能够改变的,什么事情是自己不能够改变的。
既然对方谨慎多疑,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现状,但干坐着,什么也不去做,也并非她的个性。
尽管被迫答应成为金木崎的棋子,为西京门生下继承人,并非出于本意。但她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的自己,尚未清楚这些意味着什么。可是一旦生命在自己体内,逐渐成形,她的想法也随之改变。
自己将要死的宿命,并不能成为置孩子于不顾的借口。
即使这些日志的内容,对穆懿一点帮助也没有。他的情报网络,怎可能不如自己?哪一天他见到了这些,只会哑然失笑吧。更大的可能是,这本日志根本到不了他手中。
但这个时候,静下心来写着、看着这些,理清一切,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强。
“什么时候学会了当地人的吃法?”
她心下一颤,回头见金木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她很快镇定下来,掠了掠耳后的头发,只轻轻点头,“我见到当地人都这样吃,觉得很有意思。”一只手已合上日志本,轻轻地把冰沙搁在本子上,转身靠着窗台,身子挡过了本子,看向金木崎。
自上次他哮喘发作以来,这是金木崎第一次跟她说话。
对这一点,她是明白的。无论是穆懿也好,金木崎也好,自己的弱点总不愿意让人知道,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利用。所以穆家才有那样可怕的规矩,把自己所爱杀掉,不让自己的软肋落在对方的手上。
当时她只觉得他们变态。但经历了这些事情,她倒慢慢体谅了他们的不易。
如果穆懿的母亲还在,他的妹妹还在,需要经历灭门之痛的,就未必是金家,而是他们了。在面对疯狂报复的仇家时,她们也是最容易被看中的目标。
陆离曾经想:为什么总是让女人当牺牲品呢?
但正因为她们比男人更弱,在男人还没能强大到足以保护她们的时候,唯有亲手送她们上天堂,免得落入仇人的地狱。
她不知道定下这不成文的穆家家规的人,当初是否抱着这样的初衷,或是经历过了怎样的痛苦。这些原本都跟自己无关。只是现在……她的手不自觉地放在小腹上。
金木崎看在眼里。
“那天为什么救我?”他开口。
陆离回头:“我的身体里有另一条生命。无论他的母亲怎样,无论他的父亲杀过多少人,手上沾满多少鲜血,他毕竟不是我们。我如果不救你,甚至趁机对你下手,我的孩子不会原谅我。”
金木崎轻轻拍掌,几乎失笑,“很动人的说辞。真是伟大的母亲。
“无需用讽刺,我并没有多么清高,也不是没有杀过人。我说过,我只是怕孩子不原谅我。”陆离平静地面对他的冷嘲热讽。
金木崎的手指对着桌面的小药瓶轻轻一推,药瓶已滑到陆离那边。她已经习惯,自己拿了一粒,就着水吞下。
他盯着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才问:“现在你会后悔救下了我么?”
“我说过,自己不是什么伟大的人。当时如果不那样做,我会一辈子不安,仅此而已。至于要你善待我一类的,根本就没想过。”
金木崎看了她一会儿,又看向窗外,“这里很闷。我要出去走一下。”却是命令的口吻。
、西西里天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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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美丽的边陲小城,高贵而衰老,在落日下随处可见褪色的巴洛克建筑,太阳暴晒过的地面。沿着城镇仅有的两条主干道之一走去,沿路只有一些凌乱的房屋。然而空气中却不时浮荡着巧克力香味。
“这些糖果,都是当年西班牙殖民者遗留的馈赠了。当年他们从南非殖民地进口了不少的可可豆。”金木崎言简意赅地,随后又陷入了沉默。
是自己敏感吗?金木崎最近的态度好像有所改变。他比起以前,更为敞开心扉,但沉默的时间也更多了。
她知道自己在生下孩子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