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她和哥哥同长大的城市,他们曾经相互依偎,相互依赖着长大。瞳门虽然是女系家族,但母亲确有先见之明——早在自己降生前,被拣来的男婴以母亲亲生儿子的身份长大,被命名为辻影久。正因为在自己长大的过程中,有个如此强势的哥哥,自己才没被窥视权力的他人,夺去辻家的势。
即使哥哥有野心,那又如何?还是随他去吧。
但她不能容忍的,只是野心对他而言,原来竟比自己重要许多许多。
辻友绘呆呆地想着,眼睛深深地看着这片庭院,这个自己和哥哥长大的地方。心里想着:再过不久,自己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身后,金木崎冷淡笑着:“昨晚睡得可好?”
她回过头,看着自己那位无比俊美,却过于冷漠的夫君。他握着长针样的器具,在手中发出银色的金属光泽。他侧对着自己,正慢慢地把针在火苗上移动,嘴上轻轻道:“想来你是挂念辻影久,才没睡好吧。”他一笑,“你还年轻,日后的不眠之夜还多着呢。”
他消毒完毕,握紧那柄金属器具,缓缓朝辻友绘步来。他身上传来消毒药水的味道,忽然让辻友绘一阵紧张。他扯出一笑:“当日陆离可不曾像你这样紧张。”
辻友绘慢慢躺下,任由他掀开自己的衣服,冰凉的手指缓缓在自己小腹上移动。那长针触到她肌肤的一刹,她觉得一阵刺痛。然而眼前金木崎嘴上明显的笑意,又让她迷惑起来——
他们二人之间,话语并不多。只是她清楚,他很少提到陆离这个人,即使偶尔提到,亦是沉着一张脸,或是咬着牙。从来不见他像现在这样,如闲谈般,把她名字带出。
辻友绘睁眼看着自己的丈夫:“你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
金木崎一笑,少年人般精致的脸上,那笑意却极是阴暗痛恶:“是啊,你知道吗?穆懿已经死了!他永远不可能醒来了!”
听得他的声音,辻友绘心头一跳。她只轻轻地说:“哦。是么。”
金木崎的手指仍缓缓在她的肚皮上,移动着描绘着。“他的心脏还没停止跳动,他和陆离都在等待着,哪一天能够从我们的实验室中偷出来那药物的核心技术。”他的笑意更浓,长长的睫毛在灯影中显得更漆黑幽暗,
“我怎可能让他们拿到那项技术?让那些科学家都死掉,把整项技术毁掉,我也不会让他醒来!”
他笑得越来越厉害,让辻友绘听了心惊,她看着金木崎,却又分明感到他眼中深邃得看不到一点颜色。他笑着笑着,呼吸忽地不顺,于是捂着嘴巴轻轻咳嗽,良久,才又微笑道:“这一次,谁也没得到陆离。我没有,穆川没有,穆懿也没有!”
他说这话时,神色轻松,然而辻友绘却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情绪。
绝望。
她慢慢地闭合双目,眼前浮现出哥哥往日的模样,她此时才体会到结婚当夜,金木崎对她说那番话的意味。
——“我们真是世界上最合得来的夫妻了……这样同床异梦,各有所爱,或者是世上最合理的夫妻关系了。”
她觉得嘴巴里,竟然有种血的味道。如果绝望也有滋味,那应该跟这味道很相似吧?
耳边,只听金木崎的声音传来,是一种异常孤独的味道——
“此时此刻,在这世上能够明白我心情的,竟然只有穆川一人了。”
、寒
太冷了。
冷的是这整一具身躯,还是一颗心?
陆离坐在地板上,摸了摸自己的脉搏,发觉脉搏跳动得很慢。身体也极冷。整个人睁眼看着,只见到整个房间中蒸起的茫茫白气,如晨雾,只是却冰冷,缺乏暖意。
她感到整个人很困乏,身子无力地趴倒在水晶棺前——不,她曾反复纠正着:“这不是水晶棺!这不能叫棺!穆懿还活生生地躺在里面呢!有呼吸,有心跳,只是极缓极缓!”
从水晶棺——不,从那具长方形的密封式巨大盒子中,伸出来几条管子,连接着另一头的巨大仪器,上面跳动着红色绿色的数字。这些冷冰冰的机器,连同整个房间中的制冷器,和从各处喷涌而出的白色气雾,使得这房间形成一种奇异景观。
最奇异的,却莫过于房间正中的透明长盒中,安然沉睡着的男子。他的嘴唇坚毅地抿上,靠机器维持着微弱的呼吸,身体表面温度极低,以减低体内毒素的运行速度。
陆离趴在这透明的,把她跟穆懿隔开的残忍玻璃之上,用手指轻轻地描摹着玻璃下,穆懿的那张脸。鼻子鼻子,眼睛眼睛,嘴巴嘴巴……她的手指轻轻移动,心想:以后孩子出生了,一定跟他的父亲长得很像吧……
这么想着,她的嘴角绽了一丝久违的笑容,一只手不禁移到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她就这么倚着那冰冷的长盒坐着,以最接近穆懿的距离,慢慢地回想着他的气息。
她的手慢慢朝前伸出,从白色小圆桌上,摸过一包。
穆懿以前不抽这种烟,却不知为何,在他们住小屋的那段时间换了这牌子的烟。现在想来,他当时已经知道自己身体有异了,连身体也承受不了以往的甘醇浓烈的香烟了。只得换了温和的。
不知为何,手指竟有点微颤。手一抖,烟盒上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