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达在南平逗留一日,如愿拿到天启南征大帅的令箭离去。
临行前,彭怀玉吩咐道:“你回到泉州后,尽管施为,我还会派人与你联系,若需要帮助,我能做的自然会帮你,但也仅限于帮你取信蒲家,其他的事情都只靠你自己了。”
袁明达作揖道:“小必不会令大将军失望。”
目送此人离去,秦十一百思不得其解,道:“此人来历不明,大将军怎么能这么相信他?”
彭怀玉心中自有打算,但却不愿意对秦十一说明白,只道:“我当然不会相信他,我只拿出一张令牌,他能成事能让福建元军内乱,若不成也无所谓。”
秦十一道:“只有一张令牌,他一介书生能做什么?”
彭怀玉双目一瞪,傲然道:“他是我的密使,谁敢动他。”
他与秦十一合作领军多年,相互之间如兄弟一般。但相处的日子越长,彼此的认识越来越深刻。
秦十一是纯粹的将军,只为府主而战。有段时间彭怀玉甚至因此感到郁闷,后来想到秦十一的经历,他就释然了。那是府主从年少就带在身边的侍从。
而他不一样,他是天启而战,为天启宗义而战。府主描绘的理想感动了他,人人有田耕,人人有房屋。
经历过他年少时流浪苦难的人才知道,那种生活是多么令人向往。
在这个乱世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愿意为之而死的理想,名利权势也在其中。
君王有,匹夫也有。
对袁明达来说,就是为惨遭屠杀的祖辈报仇。
走出南平城池后,他把令箭揣在胸口贴身的位置,踏上南下的道路。
蒲家在福建的势力太大了了,经过百年的繁衍,光在泉州城中姓蒲的人就有好几千人。彭怀玉虽然没有明说,但已暗中点醒他了,天启军不可能在泉州杀那么多人。
军中自有军纪,前年彭文彬在宁德屠城,随即被调回金陵城中罢用闲置。南征军不是由彭怀玉一人说了算,还有监军使丘修瑾,中书台出来的文官是绝对不会同意屠城这种做派的。
冰冷的铁令箭刺痛袁明达的肌肤,令他脑子非常清醒。
他心里很感激彭怀玉,彭怀玉没有承诺为他报仇,确给了他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如果只是杀蒲家主事的人,怎么能平复他心中的仇恨?
他默默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把当年蒲寿庚做的事全部换回去。不管蒲家现在有多少人,大概也比不上当年死在泉州的宋家宗师人多。”
他走了十几里的官路,然后钻进道边的密林,走上小路。
这十几年间,袁明达或做郎中,或做小商旅,已经走遍了闽南的山山水水。
虽然两军对峙,南北官道已被封锁,就像来的时候一样,他乔装打扮回到泉州易于反掌。
他一路风餐露宿,有时候走偏僻的山路,有时候夹在南逃的难民当中。越是接近成功时,他越是小心谨慎。福建山林中盗匪横行,若是不小心死在路上,只怕到了掉脑袋那一刻也不能原谅自己。
四天后,踏上通往泉州的官道,他一颗心才放下来。
泉州自南宋是起便是有名的通商港口,繁荣程度大概仅次于广州。泉州有良好的水港,福建人又有进行海上贸易的传统,只是与江南交通不便,才造成海上贸易比不上广州。
这里一向各色人混杂,官府从来就办法对进出的商旅严格管理。泉州最有权力的机构不出泉州府衙,而是管理关口的市舶司。商旅中身份不明的人比比皆是,若是当地官府严格甄别,妨碍了许多人的财路,官也当不长。
沿官道走了一天,空气中开始能闻到海风的咸湿味,远远可以看到泉州城池。袁明达不急于进城,先回到泉州南郊的袁家村。
这么多年的仇恨不是孤独一个人能承受的。蒲家后代繁衍昌盛,逃过劫难的赵家后人,也在此地扎根,娶妻生子。到了袁明达这一代,也是有近百人的小族。
百年来,袁家人虽然读书但遵照祖训不去参加科考,以行医经营药铺或者为风水堪舆先生为生。袁明达便是这两种行当都做过。
袁家与蒲家有血海深仇这种事不是族中每个人都知晓。先辈怕族人中出不肖子孙,胡乱把消息传出去给袁家带来祸患,都是挑选合适的人口口相传。到了袁明达这一代,也只有族中主事的十几人知晓。
回到家中做了些安排后,他再踏上进入泉州城的道路。
彭怀玉说可能会派人帮助他,但也明显表现出来对他回泉州做的事情不热忱。
袁家在泉州城内有一个小药铺,他决定先去那里安身,再想想用什么办法取得蒲家人的信任。
天启大军攻破仙霞关后,福建的命运其实就已经决定了。
如果现在郑晟下令可以赦免福建的蒙古人和探马赤军,福州等地只怕会望风而降。但这是不可能的,天下没有一家义军现在会这么做。
但泉州数以千计的色目商人不这么想。他们都已得到消息,天启攻下金陵城虽然杀了不少色目人,但还是留下了不少色目人在那里经商。
元廷设立市舶司管理番商,在泉州权势通天。如今掌管市舶司的正是蒲寿庚的孙女婿那兀纳,与众多番商交往密切。
袁家药铺在泉州城内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
袁明达不过一介平民,平日里没有极少与番商来往。但如今城内风雨飘摇的气氛,给他创造了极好的机会。
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