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不太平。
战争不会因为寒冷停下来。彭怀玉大军围攻诸暨城十日,义军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猛烈的炮火,但还是坚持下来。
遥远的浙东,早饭过后,天气阴沉,彭怀玉和秦十一在诸暨县城东边的山坡查看城中情形。
大雪无声无息的像一床破了的鹅毛被从头顶铺盖下来。冬天里第一场大雪给这里的战事增添了许多艰难。鹅毛般的雪卷在北风中到处乱扑腾,盖住了道路,也遮掩了城头的鲜血。
十步之外的景象模糊不清,雪拍打在眼睛上生疼,今天是没法再攻城了。彭怀玉心有不甘,道:“这场雪来到真不是时候。”
“是啊,”秦十一把皮毛领子竖起来挡住脸,道:“雪太大了,若能早攻下诸暨,兵士可以就此休整。幸好大军在临安没有全然开拔过来,要不衣裤都要愁死中书台。”
彭怀玉懊悔的便是没能早日攻下诸暨。
大雪纷飞后,大军驻扎野外,天寒地冻对士气伤害极大。他不是没想到这场大雪,他是没想到小小的诸暨县城竟然能挡住他大军十天。
攻下诸暨,就打开了通往浙东的门户,方国珍把半数心腹精锐全放在这里了。城头的砖石被轰击的破碎不堪,但每当天启军登上城头时,守军便从女墙下爬出来。
秦十一道:“我看城内守军士气也已衰竭,昨日已有贼兵在城头杀人督战,等雪停再攻打两日,此城必破。”
他两人搭档多年,彼此的心思都不用猜。彭怀玉肯定不愿意在这当口退兵,他抢先把这话说出来,也免去彭怀玉在监军教习面前为难。
彭怀玉点头道:“正合我意,大雪过后就是天晴,天寒铁炮可以多用,破城就在眼前。”
两人在大雪中往兵营方向行走,秦十一走的甚是艰难,想到营中肯定是天寒地冻,道:“大将军,三天,若三天内攻不下此城,我们就先撤兵吧。”
彭怀玉没有接话。
江南在冬天很少会有非常大的雪,如果打败方国珍往南,福建几乎不受寒冷天气的影响。临行前,府主希望他能早日班师,如果这个冬天都缩在临安,那还这么急着起兵做什么。
没等到动静,秦十一明白了彭怀玉不同意。
在彭怀玉看来,刀已经出鞘,若不能杀敌断然铲没有插回去的道理。
两人废了好大力气顶着风雪回到兵营,兵士们正在清扫刚刚积了一层的雪。地面的雪清扫了又积上,但兵士不敢让大雪积的太厚。如果明日气温回升,这些雪不能及时清理掉,会让兵营中道路一片泥泞。
中军大帐门前,一位身披青色衣的中年人正在翘首以盼。看到亲兵牵着两人战马过来,那人忙不迭往前走了两步,搓着手欢喜道:“大将军,你可回来了。”
“邱教习!”彭怀玉见到他,稍感惊讶。
此人便是中书台派来的宗士教习丘修瑾,负责军营中粮草调配,同时有监察军纪、参谋军议之权。但他一直在临安,南征大军的粮草还在陆续集结中,他怎么突然来诸暨阵前了。
“大将军,”丘修瑾站在帐前,看两人扑腾身上的积雪,露出欢悦的表情道:“有好消息。”
彭怀玉问:“什么好消息?”
丘修瑾急道:“方国珍派使者来求降,于将军已经派人把使者送到金陵城去了,请我来告诉大将军先把战事缓缓,天寒地冻将士们别冻坏了。”
“此事当真?”彭怀玉尚未说话,秦十一将信将疑,问:“不会是方国珍的缓兵之计吧?”
彭怀玉脸色沉了下来。
三人进了中军大帐,这里如普通兵士的营帐一样,没有火炉。彭怀玉从来不在军中给自己特权,兵士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所以他虽然兵法严峻,但依然很得将士们的心。有军中将领不喜欢,但彭怀玉说当年宗主在山中便是如此,曾穿着草鞋在冰天雪地里传教,我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比宗主享受更好的生活,让将领们无言以对。
丘修瑾见两人都未见喜色,心中不解。
寒风呜呜乱叫,从帐篷的缝隙里钻进来。帐内不比帐外暖和。
“是于将军让你的。”彭怀玉坐下来问。
丘修瑾纠正他的说法,道:“是于将军请我来传话的,方国珍使者俞佳前日到他兵营中求降。”
“前日去求降,今日就送去金陵城了,于将军的动作可真快啊。”彭怀玉语气不悦,他又问丘修瑾:“于将军是怎么说的?”
丘修瑾道:“于将军说他以为方国珍求降真切,说大将军可暂时停战。”他看出彭怀玉神色不快,解释道:“我也是这般认为的。诸暨现在被我大军围困,没有援军,方国珍使者到金陵面见宗主,等几日便有消息传来,正好天降大雪,可以让将士们暂时休整。”
秦十一本来心存疑虑,听丘修瑾这么说,觉得很有道理。于少泽既然这么肯定,请丘修瑾来传话,是冒着风险的,他们没有理由不相信人家。
但是在彭怀玉心中,问题不是方国珍求降是真是伪,而是求降的使者去了于少泽的兵营,随后便被押送往金陵。他很不高兴。他本就瞧不起于少泽寸功未立进了枢密院,现在又倚仗府主恩宠,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件事难道不应该先与他商议,再上报金陵城天启府吗?这是明摆着在抢功。
秦十一不明白他的心思,道:“大将军,既然如此先暂缓攻城,等府主和于将军的消息吧。”
彭怀玉盯着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