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收之际,天启诸元老到达金陵城。
在宗主府集会三日后,天启昭告天下,改金陵城为应天府,取应天承运之说。改宗主府为天启府,郑晟自称天启大元帅,也称府主。其间,张宽仁、彭怀玉、李玮和王中坤等人都请他称王,但他坚决拒绝了。
秋风里,整个城池里都飘着稻香。
宗主府刚刚散发了今年的秋收征集粮食的布告,十征其二,并严令各地地主收地租不得大于天启府征收的粮食。若有人胆敢违令,一旦查实,立刻没收田产。
李玮一边走一边看道路正中往城里运送粮食的马车,民夫一边抹着汗水,一边兴高采烈的交谈。
百姓的要求很简单,稍给点好处便感激涕零。一个春天和一个秋天,便让天启得了江浙行省的民心。
这是他返回应天府的第三天,忙中偷闲来到鸡鸣寺。他只带了两个随从,没人知道这个看上去黑黑瘦瘦的年轻人是天启执掌大权的长老。
鸡鸣寺的城墙泛着淡黄色,但在六朝古都的气息里,不仅不显得破败,反而更易令人生出崇敬之心。
李玮跟着行人走到入口处,恭敬的向忿怒相的韦陀菩萨行香礼敬。
金刚忿怒,菩萨慈悲,皆是佛陀所传之道。
进了大门,正对面是观世音菩萨像,两侧是十八罗汉。
李玮一尊一尊佛的礼敬过去,燃香供养。
佛堂中檀香袅袅,他双目微闭,口中默默念诵。
两个随从很是诧异,他们从不知晓自家老爷是弥勒弟子,也没见过李玮供佛。
李玮依次朝拜,不错过一尊佛,最后是大雄宝殿中的释尊。到了此处,周围一个香客也没有了。蒙古人在这里时,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到达佛堂深处,现在还是如此。李玮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一路走进来没人阻拦也没发现异常之处。
无人的佛堂很清静,他口中念诵的话语可听的清晰:“求佛祖佑我汉人脱离苦海,佑我天启长盛不衰。”
两个中年僧人侍立的门槛默默的注视着他。
李玮礼毕,门口现出一个年老的僧人,合掌低声道:“施主。”
“圆音大师。”李玮微微一笑。
年老僧人听李玮一口叫出他的名字,稍有些惊讶,问:“施主第一次来本寺吧?”
“虽是第一次来,但闻名久矣。”李玮细看四周景象。鸡鸣寺紧靠着城墙,离玄武湖不远,历来金陵城的战火多多少少都会波及到这里。后人并没有完全抹去刀兵在墙壁留下的印记。
圆音和尚合掌,忽然赞叹道:“都说大人在各处禁佛烧寺,今日见了大人礼佛才知道,许多流言都是谎言。”
李玮摇头,笑道:“大师这么说就错了,那些也不全是谎言。”他看着呆若木鸡的老和尚,道:“我禁佛烧庙,是奉天启府主的命令。我禁的是民间妖人借助礼佛的名义私自集会,实际却是心怀不轨之心;烧的吸取民脂民膏,四体不勤却拥田万亩的寺庙。”
圆音惊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李玮走向大雄宝殿门外,边走边说:“佛祖传道,原为世人解脱,我这般做也是消除作恶僧人的罪孽啊。”在他心里,那些做法正应了金刚忿怒像的含义。
“说的好!”香炉的遮挡的阴影里忽然传来拍掌声。
众人看过去,一个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站在那里,正是王中坤。
王中坤拍着掌:“我从来不知道李舍也敬佛。”
李玮呆了呆,应天府原来这么小。想到王中坤手中紧握的左辅卫,他怀疑此番会面到底不是偶遇。
王中坤抬头看看天,太阳离正中头顶还有一截距离。他指向右侧的禅房,道:“时日尚早,我与圆音大师是故交,我知道他的禅房里有上好的龙井茶,不知李舍有没有兴致。”
李玮想了想,道:“既然有好东西,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圆音和尚连忙吩咐小和尚先去收拾禅房,陪在这两人身边往禅房方向走去。
王中坤在前领路,边走边唠叨,“李舍一定会喜欢,前次张大将军品尝后赞不绝口。”
是张宽仁了,李玮心中一动,盯着前面那这个胖乎乎的背影,道:“大将军是个好茶的人,我怕是会让你失望了,再好的茶送入我嘴里,也无异于牛嚼牡丹。”
两人依次进了禅房,小和尚早把茶具摆好,又很快把炉子里生出炭火,放上水壶,便退了出来。
圆音和尚在禅房门口没有跟进去。
禅房方方正正,里面摆放一个茶台和四张椅子,墙面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话,两边对联草书是“世间一场大梦,人身几度秋凉。”李玮知道这是苏东坡的诗。
禅房南边有两面窗户,往外正对着雾气袅袅的玄武湖水面。“果然是好地方。”他站在窗户前往外看。
“好地方,”王中坤笑道:“都说金陵有王气。”
李玮不以为然,道:“这都是方士妖言惑众。金陵王气黯然收,一片降幡出石头。”他用的是唐刘禹锡西塞山怀古里的诗句,说的是当年晋南伐时,东吴毫无抵抗投降的典故。
王中坤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但瞬间又恢复常态。赤红的炭火上,水壶很快冒出水汽。他站在李玮的身后,忽然道:“李舍大概知道吧,府主这次把我等召集回来,是要组建中书省。”
“是中书省和枢密院。”李玮转过身,纠正他。
“夫人从芜湖归来后,精神不振,据说不再进入中书省。”王中坤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