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卒在心惊胆战中登上木船。
今夜微风,与他们前日渡江时情形差不多,但来到时候踌躇满志,回去时如丧家之犬。
“呜哦……呜哦……”
岸上观望的赤潮骑兵果然如朱元璋预料的一样鼓噪起来,他们拍打战马顺着岸堤冲下来,在距离步卒二十步开外又调转马头。然后,停在远处看着慌乱的黑衣人大声嘲笑。
常遇春愤怒难耐,骂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比他更愤怒的是朱元璋。
他乘坐的木船离岸已有三丈,赤潮骑兵没有战船,他个人的安全已经有保证。在夜色的掩盖中,他盘膝坐在船头,气的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郑晟信守承诺放他返回,但这种近似于践踏般的羞辱,令他尊严扫地。
朱元璋以为自己不是在向郑晟祈求投降,他是用释放于凤聪和韩宋朝中变局为条件与郑晟交换。
现在看来,郑晟不是这么想的。或许,郑晟对他许诺并不在意。
先杀渡口留守兵士,再这般羞辱,让他在众军面前颜面扫地,彻底摧毁了部下日后对战天启的信心。
天启的宗主好手段,他捏紧拳头,暗自发誓:“我朱元璋必有卷头重来的一天。”
夜深,江面夜风稍微大了一些。
赤潮骑兵目送最后一个黑衣步卒登上战船,在不情愿中退回岸堤,目送零散的战船仓皇北上。
秦飞章抖动战马缰绳,下令:“收兵,返回芜湖。”
夫人安然无恙,一场虚惊。但他有种不安的感觉,金陵城中一场剧变在所难免。
赤潮骑兵赶到芜湖城外时,守将前来迎接,转告秦飞章,宗主和夫人把赭山上战死的天启将士尸首收集安葬后,已经连夜返回金陵城了。郑晟留下了一道命令,说赤潮骑兵血战一夜辛苦,在芜湖休整一天再回金陵。
于凤聪安然返回,芜湖守将捡回来一条性命,一直处于劫后余生的兴奋中,围着秦飞章喋喋不休。他今日见识了秦飞章在战场的神威,白日又打听清楚他是金陵镇守司将军秦十一的族侄,知道他是宗主亲信,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早就准备好酒肉粮草,准备犒劳大军。
秦飞章断然拒绝,道:“军中有令,行军途中饮酒者斩,我还没有向宗主复命,你可莫要害我。”
他在战场勇猛,但做事却是粗中有细,在这风口浪尖上,不敢违反半点天启的规矩。
赤潮骑兵收下了猪肉和大米,夜晚在城南平原安营扎寨,埋锅做饭,一切如行军途中处置。
芜湖守将劝了再三,见秦十一意思坚决,悻悻而退。
次日清晨,秦飞章率军返回金陵。
赤潮骑兵驻扎在城外,他领着亲兵卫进城,回到宗主府时,并未觉察到有什么异常。
毛三思往里通报,片刻之后出来让他进去。
秦飞章走到里面,郑晟坐在熟悉的案桌里,身上披了一件灰色的外衣。
“秦飞章前来复命。”
郑晟抬起头:“战况如何?”
秦飞章一五一十把渡口战场情况禀告清楚。
“很好,”郑晟看上去心不在焉,听他说完后没有多问,挥手令他退下。
秦飞章辞别离去,刚出宗主府,在回家的半路上,两个身穿青衣的汉子拦住了。
秦飞章认识那两人,是他叔叔秦十一的门人。
短暂交谈后,他跟着那两人前往金陵城南门的兵营。他有些迷惑,他族叔秦十一是宗主的心腹,为何也着急打听夫人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达南门兵营。这是镇守南门兵丁驻扎的地方,环境很简陋。白日,兵丁都出去操练了,兵营中人很稀少。
侍从领着他进去东边的厅堂。
秦十一看上去已经等候有一会。
秦飞章进兵营便拜见道:“见过叔叔。”
“不错,”秦十一上下打量他,“随宗主救回夫人,不坠我秦家的名声。”他指向旁边的座位:“先坐下,给我说说经过。”
秦飞章没有听命坐下,环视左右道:“请叔叔屏退左右。”
秦十一略显诧异,但挥手命亲兵都出去。
秦飞章直视族叔的眼睛,问道:“救出夫人经过没什么特别之处,宗主布置精妙,将士勇猛杀敌,叔叔招我来不只是为了问这些吧?”
秦十一眼中讶之色一闪而过,道:“正是,我想问的是宗主在芜湖对夫人如何,为何不斩杀朱元璋?朱元璋怎能让宗主饶了他的性命?”
秦飞章目光如注:“是谁请叔叔来问的?”他能进亲兵卫是因为秦十一的原因,但能在亲兵卫担任两大统领之一,却不完全是秦十一的功劳。
秦十一尴尬道:“何出此言?”
秦飞章道:“叔叔,我们都是天启子弟啊,尤其是叔叔,何必被卷入这场漩涡中呢。”他从来没有信仰过弥勒教,也没有在周家做过奴仆,没有许多前情牵挂。但他知道自己这个族叔重情重义,许多事情想多也躲不过去。
秦十一果然发怒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秦飞章苦笑道:“叔叔想问我的,我一句话便可以说明白——夫人的地位牢不可破。”
屋中死一般沉寂。
秦十一轻轻的叹了一声。
午后。
留守中枢的周光和丁才被召入宗主府。
傍晚时分,宗主府中传出消息,宗主命人往各地召见在外镇守的长老和军机处大将军。下令一个月内,王文才、王中坤、李玮和周光等人务必赶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