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如落汤鸡般的年轻人不知从那个角落里蹦出来:“大将军,我在这里。”
“命李燕子部脱下盔甲,只带随身兵器和可以攀援城墙的钩子,立刻向荆州行军。给他们每人准备一天的干粮,务必在后天夜晚到达荆州城下。”
小鹰举起右手:“遵命!”
“这么大的雨,鞑子应该不会出城吧。”张宽仁看着义军走过的道路,很快变得泥泞不堪。骑兵在这样的道路上不比步卒走到快。看雨下的这架势,没有短时间内停下来的意思。天启军还要收拾补给,没办法急行军了,他只能派人去偷袭。
大雨整整下了两个时辰,傍晚时分才停了下来。
道路两边忽然多了许多浑浊的小河流,洞庭湖面依旧是阴沉沉的,龙王的怒气仿佛还没有消尽。
士卒们重新登船,把船舱里的粮草补给搬上岸,李燕子部五千士卒走了已经有半天了。
晚上没有太阳,士卒们脱下湿漉漉的衣服没办法弄干,一个个脱的只剩下半截短裤。
张宽仁在兵营中巡视了一圈,回兵营中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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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好大啊,”郑晟带着斗笠站在帐篷前,面色忧愁。不远处兵营门口树立的旗杆被大风吹倒了,几个士卒正在雨中努力的想把它扶起来。
毛大站在他身后,道:“我天启自有老天爷保佑,张将军一定早就上岸了。”
他说出来的正是郑晟的担心。
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郑晟忽然感觉人力的渺小。他现在所做的,宣扬的人定胜天的思想到底对不对?
对!他很快在心里给自己一个答案。如果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了,天启必然会走向绝路。
“毛大,你娶了几个妻子?”他回头问。
毛大不好意思地回答:“三个。”
“你还想再娶吗?”郑晟板着脸问。
毛大挺起胸脯:“不想了。”
郑晟忽然换了一副面孔,贼兮兮的笑:“你真的不想了?我听说色目女人娇媚,能在床上把男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你不想找个色目女人做妾?”
毛大惊呆了,宗主一向都板着脸,几句话回答不好就要打人的样子,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转动自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很快认为自己想明白了。一定是夫人,天启中有许多人说宗主怕夫人,宗主一定是在广州被夫人看的太死了。
原来宗主也是好色的!他继续往前推理,那么天启人只能娶一妻二妾一定是夫人逼着宗主制定的规矩。
“我想啊,”他脱口而出,“广州城里有色目人开的青楼,有许多绝色的色目女人。”
“是这样啊,”郑晟失望了叹了口气。毛大是最忠于他的将军之一,但他根本不理解天启的教义。“如果我以利诱导这些人,会更快平定天下吧。一个郑氏王朝?”
他自嘲的笑笑,然后在两百年后被来自东北白山黑水的生番毁灭。再过三百年,再有白生番从海上来,让汉人觉得自己的生来就低人一等,生来就要劣根性。
“我呸啊,”他对着倾盆大雨中骂道。那样的他比不上彭祖师。
毛大被他吓了一跳,以为宗主在责怪他不该逛青楼,缩到一边。
郑晟以前瞧不起彭祖师,觉得祖师虽然坚定,但不懂得去变通。祖师战死后,他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理解过祖师的精神世界。
一辈子,彭祖师都在朝自己认为对的方向去努力。一辈子,死而无悔。
而他做不到。
“毛大,人生而平等,你觉得你我之间平等吗?”郑晟扭过头。
毛大的脑子又立刻转动起来:“平等,又不平等。”
“为何这么说?”
“我必须听宗主的命令,我们是不平等的,但我们归根结底又是平等的。”毛大挠这脑袋说不清楚。
今日天下半数人崇佛,而大乘佛教说众生平等,只是悟性不同。郑晟借助佛教思想传教,天启的这一条教义至少还有些效果。
郑晟笑了,他的努力还是有用的。这才是他希望见到的汉人的模样。哪怕他失败了,哪怕最终驱走鞑子的是那个朱元璋,那又怎么样,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