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的生活很清闲,有两个火工和尚专‘门’负责做饭扫地,郑晟每天按时吃饭,吃完饭把碗筷一推,便无所事事。他剃了发、拜了师父,也没人来管他,烧香、礼佛、诵经……等等一律与他无缘。他来这庙里就是为了给自己镀一层身份。
在这里,郑晟只有一个朋友,那个名义上是他师叔的余人,不过他从来不称呼余人为“师叔”,而是直呼其名,余人也以为理所当然,从未提出过反对意见。
两个人年纪相仿,闲的时候又多,两三日后话越来越多。郑晟渐渐从余人口中得知慈化禅寺的遭遇。
十年前,寺庙里还不是这个模样,鼎盛时期,慈化禅寺有近两百个和尚,现在许多人已经各奔东西。当今皇帝崇佛,各处寺庙香火旺盛,没有像慈化禅寺这么破败的。
这一切的罪恶魁首要落到弥勒教头上。近年来,袁州弥勒教发展迅速,在各村建立香堂,贫贱富贵者都以烧香聚会拜弥勒佛为荣。村里设立了香堂,来庙里的人就少了,原来的香火钱都被弥勒教的教众收走。
闹了半天是彭莹‘玉’反手打压了慈化禅寺。郑晟道:“佛经中说弥勒佛是未来佛,弥勒教拜弥勒佛,彭祖师与慈化禅寺师出同‘门’,也有一盛一衰,看来世间无处不存“争”啊。”
余人急忙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小声道:“在寺里千万别说这种话。”
“为什么?”
“寺里许多大师父说彭祖师是外道,蛊‘惑’众生,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郑晟哂然一笑,问:“你相信吗?”
“我?”余人呆了呆,他想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白皙的脸渐渐红了,说:“我只是俗家弟子,一心师父年纪大了,下山不便,因此收我做徒弟,传我医术,让我替他行医,佛法上的事情,我不是很懂。”
郑晟还是难得看见男人脸红,忍不住哈哈大笑。书读多了的人,都是这个模样,他从前也有这样的同学。
“什么是外道?诸恶莫作,诸善奉行,便是佛弟子。”
余人想了想,道:“我也认为如此。彭祖师虽然医治了许多人,但他常用符水欺骗信徒,也许因为这些,师父们才称他为外道。”
“彭祖师是害的人多,还是救的人多?”
“彭祖师救了很多人啊,所以村民们不再上寺里来了,”余人低下头,小声说:“但是,他用符水,也害死过人。”
“救了十人,害死一人,算是罪过吗?”
余人的脸又红了,好半天才说:“算是吧。”
“好了,那就眼睁睁看着十个人死去,一个人半死不活,什么也不做,这就是正道,是吗?”郑晟说话很冲,态度有点凶。余人往后缩了缩,不敢再与他争辩,虽然他听出来郑晟是在指桑骂槐的说庙里的师父。
这是个有点懦弱的年轻人,郑晟暗笑,自己与他有什么好争的。在这个世界里经历一个半月,不知不觉中,他的气势越来越盛,心里认准的事情容不得被人质疑。
他突然来了好奇之心,问:“你的医术怎么样?”他对中医一窍不通,如果没有经历那些事情,如果他没有杀人,如果这是个太平盛世,他也许能在这个时代静心研究医学。但现在,他的心是热的,但血已经冷了。
“我只学了师父的皮‘毛’。”余人伸出白皙的手指,指向墙角的瓦罐,道:“我用的‘药’都是别人挖回来的。”
“那不是问题,你会开方子吗?”
余人斟酌片刻,说:“如果不是疑难杂症,我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