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司机走到一间病室门外,透过门上的小窗,我看到坐在窗前正望着窗外发呆的妇人,背影佝偻而纤瘦,与我记忆里略丰腴的母亲完全不同。
我当年真是让母亲大失所望,在我去美国的前一晚,她和我聊了很久,魔障一般自然自语着她未完成的梦想和对我的期望,然后突然疯了一般对我拳打脚踢。那时候我已是个大姑娘,会反抗会躲避,我闪着身子挨了几巴掌后便逃出了家门,第二天回家取行李的时候,母亲是一脸抱歉地看着我却没有送我去机场。可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只当母亲是恨铁不成钢,现在回忆,如果母亲真疯了,怕也是那时候就有病根在了。
初去美国的一年时间里,我偶尔跟母亲联系,她会问我在那边习惯吗,让我尽量少打电话给她,她说国际长途很贵,也知道我刷盘子赚不了多少钱,我们总是把要说的在尽短的时间讲完,不说想念只说平安。
后来我怀孕了,没敢告诉母亲,我知道母亲把希望放在我身上,即使我在美国刷盘子她也坚信我一定有一天会回国东山再起,所以我怀孕初的三个月身体不适都不敢和她通话怕她发现我的异样。后来我状态好些时给她打电话,她便在电话里哭,说想我回去,可我那个样子怎么回去,我只能骗她,我还没赚到足够的钱。最后一次跟母亲通话,她在电话里大骂我不孝,要我马上回去见她。她问我为什么要糟蹋自己,我以为她知道了我怀孕的事,可是她反复念叨的是当初在国内时我那些狼狈往事,一会儿骂我,一会儿骂成靖天。她说她恨不得杀了我或者成靖天。我无奈极了,第一次主动挂了她的电话,再之后,我便联系不上她了。
这些年,我也试着请人找过她,可是每每都石沉大海,好端端的一个人儿,竟然平空就消失了。我想过很多可能,最不好的是母亲可能已经去世,她也许因为散心去了无人认识她的地方然后客死异乡无人认尸。当然,每次有这个念头我便压下,我怎么会这样诅咒自己的母亲。于是我乐观一点想,母亲只是太怨我不争气了所以单方面断绝了和我的所有联系也许也是断绝了母女关系,虽然这让我很伤心,但我也觉得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我坚持回国发展,想让母亲在电视上看到我来认我也是原因之一。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回国近三个月后我终于的找到了她,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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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母亲的身后蹲下,她颈上的黑痣让我的眼泪再次泛滥,虽然在门外时我不想承认她是妈妈,可这颗痣,我记得太清楚,小时候睡觉时,我总喜欢摸着它入睡。
我压抑的哭声令母亲侧过头来看我,我捂着唇小声地叫了一声“妈”,她却悠悠转开头,问道:“你是谁啊?”
我的唇抖得厉害已经发不出声,只能看着她泪如雨下,她被我哭得烦了,扭过头狠狠地瞪我,“不要在我面前哭,你出去,我告诉你别看我老太婆现在一个人,我女儿可是在美国深造呢。”她的眸光飘忽了一下,来拉我的手,“姑娘我告诉你哦,我女儿是大明星。她叫钟雅琪,你听说过吧?很有名的对吧?从她生下来的时候我知道当初我未婚生女没有错,我女儿长得好漂亮的,我一看就知道她能当明星。我以前也想当明星,可是我年纪轻轻时便怀了孕,唉——说出来都不好意思,这是命呐。”她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我小时候的趣事、我第一次上台时她的激动、我去美国前她的担忧、我离开后她的寂寞,最后她说:“我也知道我不该让她去完成我的梦想,我从来没有问过她想做什么。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如果她当初不进入那个圈子,是不是就不会活得那么辛苦。”
我一边哭一边摇头,我想告诉她我这几年都很好,没有很辛苦,而且我自己也喜欢表演喜欢秀自己,我从来没有怨过她,算起来她一个单亲妈妈带着我不容易却从来不吝啬给我最好的一切实际上是我拖累了她,我想说千言万语,却在此刻语不成调。
她说累了,天也暗了,她朝我挥了挥手,说道:“护士,我今天打过针了,你回去吧。别再乱给我打针了,我最近都没有砸东西,我快好了。我好了就能去美国看我的女儿了,我现在有钱了,我攒了好多钱。”说着,她从病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和一些白纸,她说:“你看,你看,我有钱的,护士,你去跟医生说,快点给我治好病。”她眼里有企求有焦急,盯得我无法直视,我仓惶站起身向门外冲去。
一出门便看到了龙铭幽,他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撞进他的怀里捶打他,“你干嘛要多事,这么多年我求过你找她吗?你让我看到和听到她今天的一切,你是不是想毁了我啊?你都同意我回国发展了,为什么还要刺激我?”
龙铭幽任我拍打了一番后抬手扯住我的手腕,阴沉着脸盯着我看了许久,才说道:“现在告诉你,总好过日后有人告诉你要好,你现在不是需要更多的动力?”
他说动力?他竟然把我妈妈疯了这事当成我未来拼搏的动力!“龙铭幽,你太残忍了,你是人吗?你早没妈了你当然不能理解寻了那么多年却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自己的妈妈变成这样的感觉?你当年看着你妈死在你的面前你心里有阴影了是不是,你就想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