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从古卷中抬起头来虚扶一把道:“快起。本宫的探子说你今日同熙妃、薛婕妤叙话半日,便料你会来。”
顾南楚道:“堂姐神机妙算,南楚自愧弗如。幸而南楚今日来了,否则要堂姐候着南楚,南楚怎敢领受?”
之湄淡淡一笑道:“依你的性子,必然是今日事、今日毕,若是等不到,那便是无事,无事即无忧,岂不是更妙?”
顾之湄一番话,让南楚愈发心下钦佩,只道:“南楚素来对堂姐云淡清风之姿倾慕,只盼着哪日也能如堂姐一般,才算遂了心愿。”
顾之湄但笑不语,南楚话锋一转,“只是今日熙妃的动向来的稀奇,恐怕纵然是堂姐,也必然要惊讶了。”
之湄是见惯了变故的,怎会因这一言半语露了心思?心下好奇却也不过是挑起眉道:“哦?说来听听。”
南楚收了笑道:“熙妃下定决心,已是意欲自立门户了。”
之湄的眉挑的更深了些,确实有几分惊讶,面上只不过是微微愣怔,过后便又是笑意丛生,温声道:“熙妃向来性情温吞,能又此决心,也只怕是有你从中挑唆了。”
“南楚冤枉,”南楚佯装惶恐,却是笑言,“这一次堂姐可当真错怪南楚了。此事原是薛婕妤一手促成,南楚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自然不比薛婕妤心思活络,三言两语便让熙妃拿定了主意。”
“薛婕妤…”顾之湄淡然一笑,只道,“薛氏是明哲保身之人,不愿招惹是非。她这样鼎力支持熙妃,想来已是决心仰仗了。”
顾南楚道:“薛婕妤心思缜密,只怕还要高出熙妃一筹,南楚虽猜不透她是何意,但薛婕妤向来不理会无关之事,大约不是什么祸患,不足为虑。”
“可莫要小瞧于她,”顾之湄似笑非笑对南楚道:“薛氏虽恩宠不盛,但她自入宫后便时时意在立稳脚跟。否则,当日入宫的三位容华中,怎么偏偏只有她拔得头筹,晋位婕妤呢?”
顾南楚细细听了道:“堂姐的意思是薛婕妤所图,不止于此?”
“自然不止,”顾之湄心下好笑,“薛氏既已依附熙妃,便不只为图一线生机。薛氏选择跟随熙妃,一来是熙妃位列三妃,又得太后喜爱,二来吗…”
“自然是熙妃优柔寡断,薛婕妤心思敏捷,若熙妃落难薛婕妤也有退路。”顾之湄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摩挲在古籍上,那是一册《荣枯鉴》,泛黄的书页薄如软宣,十分绵滑舒适。顾之湄心思一动,笑道,“你且自问,你可有这样的算计?”
南楚一怔,便知是顾之湄着意试探她,忙道:“南楚哪里有薛婕妤那样敏迅的心思,南楚与堂姐,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顾之湄看着顾南楚的面容,尽是恳切乖觉之色,抿了唇不接此话,正色道:“事出有因,熙妃意欲自立,究竟是为何?”
顾南楚道:“熙妃本想依附堂姐,只是因为堂姐与元妃骤然联手,熙妃摇摆不定,由薛婕妤提点,才下了决心。”
“依附本宫?”顾之湄轻笑一声道,“她与元妃的心结竟这样深了吗?”
顾南楚闻言一笑,若非她从中挑拨,熙妃岂能如此嫌恶元妃?念及此处道:“表姐的吩咐,南楚自然不敢怠慢。”
“也好,”顾之湄眉目间皆是快意舒心之色,“这样一来本宫的心思也算没有白费。元妃还被蒙在鼓里,自然不会出手对付熙妃,而她们二人势单力薄,也奈何不了本宫。如此甚好。”
顾南楚闻言疑惑道:“如此,堂姐却也奈何不了她们二人,何来甚好?”
“有何不好?”顾之湄道,“皇后的身子愈发不好了,此时宫中最忌权利倾轧,一旦成为众矢之的,便自身难保。三足鼎立最最稳妥,本宫不甘于人后,却也不会做那出头鸟。”
顾之湄素来洞若观火、步步为营。这般透彻,顾南楚心底已是全然钦佩,自愧弗如。顾南楚自诩聪慧过人、沉稳洞悉,如此看来,不及顾之湄分毫。这般想着,更有几分疑惑萦绕心头,“堂姐既欲促成三足鼎立,何必选择熙妃,熙妃之势尚不及昭贵姬,昭贵姬憎恨元妃,堂姐也不过是面和心不和,最是合适。”
“昭贵姬…”顾之湄在心底冷笑一声,“昭贵姬为人强势,却不见得势强。更何况…”
顾之湄一顿,心底泛起深深的厌恶,韦氏手段狠戾,自端仪帝姬患病过后,她便有处置而后快之心。怎会再扶植韦氏鼎力三足?只是此言涉及私密,不能说与顾南楚听,顾之湄沉吟片刻道:“韦氏憎恶元妃之深,元妃又何尝不是?她们二人不肯僵持,自然不死不休。这二人中,自然是元妃更好相与些。”
顾南楚张张口,心下掂量片刻,仍是问出口,“恕南楚多嘴,即便好相与,元妃与堂姐之间的嫌隙,岂能轻易与堂姐好生相处?南楚不知堂姐为何要与元妃联手。”
顾之湄一笑,抬手抿了抿额间碎发道,“元妃是识大局的人,本宫同她之间也没有到不可开解的地步。既然同仇敌忾,何不暂且放下旧事呢?”
顾南楚一点即透,颔首道:“说起来,堂姐与元妃终究是有相惜之情。堂姐既已与元妃联手,便不得不防着熙妃,她已是打算插手堂姐所查之事了。”
之湄神色淡然,抚了抚袖口全然不在意道:“她的确有几分长进。由着她去,凭她费尽心思也查不到分毫,不过是些表象罢了。”
南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