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澈摆驾到了棠梨宫,冯簪得了旨在门前候着,见了御驾前来盈盈福身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长乐未央。”
“起来吧。”奕澈随口应了一声跨入殿内,径自坐在暖阁中,殿中的奴才见状都退了出去。
冯簪端起茶盏,双膝跪地将茶盏举过头顶道:“请皇上喝茶。”
奕澈也不看冯簪,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迟迟不去接那盏茶,冯簪也不敢动,只能举着。
描金迎春花骨瓷茶盏又薄又轻,滚烫的茶水承在里面似有千斤重。冯簪指腹被烫的通红,几乎要拿不住。
就在冯簪几乎要松手的时候,奕澈接过那盏茶,冯簪暗自舒了一口气,缓缓放下手笑道:“臣妾记得,臣妾第一次给皇上奉茶,便是这样的情形。”
奕澈没有理会冯簪这一句话,只看了一眼冯簪跪着的双膝,问道:“你在浣衣局当了多少年的差?”
奕澈骤然问起这个,冯簪心中好奇却不敢多问,只得按捺下来,低头应道:“回皇上的话,八年。”
“八年…”奕澈重复着这两个字,“朕登基以后,你便被分到元妃宫里伺候,可是?”
“是,”冯簪不知奕澈为何作此问,只得一一如实回答:“臣妾自昭承元年到宓秀宫伺候元妃娘娘。”
“一年光景罢了,”奕澈随意应了一声,漫不经心问道:“元妃待你可好?”
“元妃娘娘待臣妾甚好,”冯簪不敢犹豫,迅速如实答道:“见臣妾伶俐便许臣妾入内殿伺候。”言此有些羞赧的低了头,“臣妾才得以…有机会侍奉皇上。”
奕澈点头称是,“如此说来,元妃也算是有功,你明日去给元妃叩首以表衷心,算是谢她提携之恩。”
冯簪着实不解奕澈今日言语,但一国之君所言如同圣旨,不可忤逆。但要向元妃磕头…冯簪面色微微发白,虽也无不可,但她与元妃之间是何情形,也可以想见。纵然元妃从未寻过她的晦气,平日里也要避着走的。
这番思虑不过一瞬,冯簪便开口道:“臣妾得皇上与元妃娘娘垂爱,感激不尽,自当向元妃娘娘谢恩。”冯簪笑容微僵,“只是皇上怎么突然想起此事…”
“怎么,不愿意吗?”奕澈一直盯着她瞧,自是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奕澈轻笑一声,转而已是喃喃道,“你自是不愿的,元妃对你成见已深,只怕一时半刻也难以冰释。”
冯簪大为尴尬,勉强挤出来一个笑,“臣妾不懂,皇上既知臣妾与元妃娘娘有隙,便知以元妃娘娘的性子,对臣妾必然是眼不见为净,为何还要臣妾去叩首谢恩?”
奕澈睨了她一眼,缓缓吐出几个字,“元妃若将你拘在宓秀宫那一隅之地,只怕你为裴氏一族洗冤遥遥无期吧?”
奕澈的话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冯簪耳际,振聋发聩,冯簪脑中如同被千万乘骑踏的生疼,只得硬着头皮道:“臣妾不知皇上在说什么…”
“不知?”奕澈目光锐利的从冯簪面上刮过,猛的伸出手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冯簪对上他的目光,“裴氏,你瞒得过元妃,也指望能瞒得过朕吗?”
奕澈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刺破了冯簪的一切伪装。冯簪仿佛跪在针毡上,身上微微发抖,脸上苍白一片,两股几乎要支撑不住的颤栗起来。她藏了八年,几乎藏过了所有人,却藏不过奕澈。
冯簪嘴唇干涩,良久,才有两个字从喑哑的嗓子里吐出来:“臣妾…”
奕澈的手钳的更紧了些,钳的冯簪生疼,“这句‘臣妾’你原不配称,若非元妃不做追究,你还可以安然坐在这棠梨宫中吗?”
冯簪早已惊惧万分,面上一片咸湿,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原来他都知道,这宫中大大小小的算计,他都一清二楚,她脑中一片空白,忍着下颌几乎碎裂的疼痛,艰难说道:“既然皇上早知道,为何现在才与臣妾…”
奕澈的目光又锐利起来,手钳的愈发紧了,冯簪心中一震,艰难改了口,“与奴婢挑明?”
奕澈冷哼一声,甩开手来,“你身为奴才不忠于主、身为嫔妃不忠于朕,朕便命赵云瑾查了你在尚宫局的底,冯簪是裴氏的婢女,虽裴氏获罪贬为庶人,但堂堂嫡女岂会为一奴婢顶罪赴死?”
冯簪知道此事一旦揭发,便是欺君的大罪,心底绝望,声音里都有了几分尖利:“皇上既知奴婢有此心,当初为何还要临幸奴婢?!”
奕澈清冷一笑,转着指上的扳指道:“你给朕奉茶时朕便知道你有二心,若朕不临幸你,如何把你名正言顺的带离宓秀宫,好好查你?”
冯簪不可置信的看着奕澈,感觉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她本无情,但终究是女子,更何况奕澈这样的俊逸多情,岂能不动心。她摇头,仿佛否定了这一年的感情:“元妃倾城绝色,奴婢自以为中上姿容,却不及元妃百中之一,那般顺利得到皇上的临幸,本有疑心。可皇上为奴婢降了元妃位分,奴婢以为皇上至少是喜欢奴婢的,却不知皇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元妃!”
奕澈叹了一口气,声音都轻下来:“元妃嫁入王府时朕便带兵出征,四年功成才得以接她入宫封妃稍作弥补。至于你,你在她身边,只能是个祸害,朕不得不防。”
冯簪自嘲一笑,俯身行了大礼道:“既然皇上查出奴婢身份,那便是欺君大罪,奴婢不敢为自己求情,只求皇上赐死!”
“你便这样想死吗?”
奕澈的声音在冯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