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厌恶极了,追上他,拦住去路断喝一声道:“听着,你现在跟我一样,就是一个孤魂野鬼!我都看见你到人祭台那里去了,去哪里的人没有一个活人,全是鬼!”
汪凯被我的呵斥彻底惊醒,他停下脚步,慢慢冷静了下来。
我又吃了一惊,再看眼前的这个汪凯,已经不再是刚才的那个汪凯了。他的七窍里到处流着血,脑子白花花的就粘在额头上,鼻子、嘴巴和头骨都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整个脸面已经彻底分崩离析,血就顺着脖子往下流着。
我吃惊地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抬起自己的胳膊,解开衣服给我看。
他的全身骨头肯定都被弄碎了,肉皮全都耷拉着掉了下来,整个人早就碎的不成型了。
他瞅着我,说道:“看,这就是真实的我!”
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脑袋,说道:“我就说嘛,你跟我一样,也是一个鬼,你还不承认。”
汪凯苦笑了几声,说道:“这都是我妈干得好事,你看这些铁丝,都是她给我穿起来的,不然,我就是一堆碎骨头渣子,早就烂得不成样子了。”
我看着那些涂满鲜血,已经生锈了的一道道铁丝,说道:“你妈也是够有耐心的,把你编制成这个模样,也是不容易的。”
汪凯说道:“我不骗你,当我们上次见面,就是在那辆破中巴上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呢,而且坚信自己考上了北大,正在上学呢,真的。”
我哈哈一笑,说道:“我跟你一样,我那时也不知道自己坐的飞机已经出事了,自己失踪了,还以为是来二龙山采风的。”
汪凯说道:“我第一次见你,感觉你绝对是一个人,不像是一个鬼啊!”
“那是幻觉,其实那时我们都已经死求子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汪凯摇摇头,说道:“直到现在,我都不认为你是一个鬼,因为你比任何鬼都要正常,而且你有人的七情六欲,跟活人一模一样,我感觉你没有死!”
我干笑了几声,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我都一样,都是一些脏东西,都是人类避之不及的阴物啊。”
汪凯还要争辩些什么,我急忙引开话题,问他道:“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听我这样一问,汪凯不禁唏嘘感叹起来,半天才说道:“我是跳楼自杀的!”
我问道:“为什么?”
汪凯说道:“我从十九楼上跳了下来,就像坐飞机一样,吧唧一声摔在地上,清脆得就像玻璃落地一般,刺激极了。”
我说道:“就别再说这些了,告诉我,活的好好的,你为啥要自杀?”
汪凯说道:“其实,我们家里的条件非常优越,我爸是建行行长,我妈是外科主任,但我就是不想活了,我要让他们失去这个儿子,我要报复他们,专挑他们最心疼的地方下手!”
现在该轮到我唏嘘感叹的时候了,我叹息着说道:“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全然让你给毁掉了!”
汪凯一边扶着玉米叶子,一边大声说道:“我做出的决定,我到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为啥啊?”我问他的背影道。
“我讨厌考试,一辈子讨厌考试!活着好像就是为了考试,考试就是为了活着,这件事有意思吗?”
汪凯反问我道。
我说道:“你那是思想极端,除了考试,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么?”
“我感觉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我的父母没有实现的理想,都交给了我来替他们去实现,我实际上丧失了自我,这就是家庭独霸的体现!”
“所以,我本来能够考上北大的,但我高考那天故意给考砸了,我考了十几年都没有考砸过一会,最后一次我就不给他们考好!”
我说道:“你真的是身在蜜罐里不知道甜啊!”
汪凯不理会我,继续说道:“那天一考完试,我就一个人乘坐电梯,到了一座楼的十九层,然后做了一个自由落体,直接掉落下去,吧唧一声就熄火了!”
我感觉,这可能是多年家庭压抑和压迫之后的总爆发,他的父母有错,但汪凯自己也是经不起风雨和挫折,也是不对的。
我不大关心他死亡的细节,我只关心,他是摔死的,为石马不能堂而皇之地去阎王老鬼那里去报到,怎么也到这川东来做起了孤魂野鬼。
所以我问他道:“你是摔死的,怎么户口也没有注销,反倒做起野鬼来了?”
汪凯呵呵一笑,问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一点发疯?”我还没有回答,汪凯哈哈大笑着说道:“我妈比我还发疯,她第一个找到了我的尸体,比警察还快,然后将我搬回了家,藏了起来!”
我有点不可思议,心想:这当母亲的居然还有藏尸的嗜好,幸亏我的尸体没有被找到。
“我们家就住在梨花别墅区,有一个两层的地下室,我妈就将我背回家,偷偷地藏在地下室的储物柜里头,然后供奉着我的死尸。”
“你妈真有点那个啊!”我说道。
汪凯继续说道:“她每天下班后都买些铁丝,然后用这些铁丝将我一点点串联缝合起来,足足干了三个月,才将我缝成今天这个模样,否则,我早就化成尘土一堆了。”
我说道:“你妈也真是有耐心啊,难道她一点也不害怕?”
汪凯说道:“她才不害怕哩,信仰基督教,认为人不会死的,所以她就像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