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在中国干共产的人,得修练成能吞咽刀子的硬功夫,只凭一般的顽强是不行的。
”白灵愣了一下,瞅了兆鹏一眼,依然缄默。鹿兆鹏说:“不然,我还敢跟你说重
要事情吗?”白灵终于溢出两滴泪花:“瞧着吧兆鹏哥……我能练出这个硬功夫的!
”说着扑到鹿兆鹏怀里,浑身颤抖着几乎站立不住,从牙缝里迸出一个个单个字来:
“我已经……把刀子……咽下去了……”鹿兆鹏抱着白灵猛抖的身体,抬起右手摩
挲着她的头发,随之双手挟着白灵的肩头把她撑离开自己的身体,冷峻地盯着白灵
近在咫尺的眼睛说:“郝县长今日被害了!”白灵瞪着眼问:“又给填了枯井?”
鹿兆鹏说:“不,这回是枪杀。岳维山专意从城里把人要回去,杀场就在白鹿原上。
”白灵说:“杀一敬百哦!”鹿兆鹏按着白灵的肩膀坐下来说:“我们还得学会容
纳仇恨。”
白灵终于从痛苦的深渊爬上岸来,变得沉静了。她继续把鹿兆鹏交给她的字纸
条儿送到某个秘密的地方,或一尊香炉下,或两块石缝里,或一块砖头底下,或一
棵柏树的空心中。一次在埋着万余具尸骨的革命公园里,她取回一条纸绺,正装作
游人在甬道上徜徉,猛然左肩被谁重重地拍击了一下,吓得她几乎叫出声来。她转
过头,却见鹿兆海微喘着气站在面前,一只手还死死地抓着她的左臂:“让我找得
快要急疯了!”白灵吁出一口气不出话,鹿兆海拉着她的胳膊离开甬道,朝一座亭
子走去。
鹿兆海告诉她,他不出白灵的踪
迹。他疑心皮匠对他保密,叉买了古需名点水晶饼和腊汁羊肉孝敬给皮匠,皮匠收
了礼物竟然对他赌咒起来。甚至骂起白灵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鹿兆海说:“你真心硬!”白灵瞅着鹿兆海的军装,却问:“你这衣裳是连长,
还是营长的?”鹿兆海说:“问那干啥?好不容易撞见你,难道跟我连一句知心话
也没有啦?”白灵嗔怒地说:“我怕你把我填了枯井!”鹿兆海说:“那是特务干
的事,而我是一名军人。”白灵说:“特务难道不是贵党豢养下的?”鹿兆海恳切
地说:“难道我们一见面就非得吵这促事不行吗?你和我之间就只有‘国’和‘共’
的争斗吗?我们那时候两小无猜,想想到一起,说能说到一道儿,我们抬死人也是
抬一副架子!我们屁股底下就埋着我们拾出来的尸骨,我们在这儿挖坑埋死者又修
起公园,我们订了终身,而今却弄到这个局面……”鹿兆海说到这儿已经伤心了。
白灵却冷淡地说:“你该不是从月亮上刚下来吧?城里的枯井几乎天天都有活人被
撂进去,你却在这儿抒情。”鹿兆海说:“你能告诉我你的住处吗?”白灵说:“
不能。”鹿兆海说:“你不相信我?我还不至于卑劣到向特务告密我的……”白灵
站起来说:“我要回家了。”鹿兆海说:“我们一月能不能见一面?我看看你就行。
我再说一遍,我等你,决定终生不娶。”白灵说:“我已经成家了,还能再和你约
会吗?”鹿兆海说:“我不信。你不过是推托。我等你到老。”白灵发觉自己的心
开始颤栗,故意冷着脸说:“你到枯井里认我的尸首时,我谢你。”
白灵回到家天已擦黑,鹿兆鹏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白灵把那张取回来的纸条
塞到他的手里。鹿兆鹏看了一眼,猛乍鱼跃似的跳到脚地上,一把抓住白灵的手臂,
脸颊上的肌肉痉挛着:“灵灵,你知道不知道你取回来一个什么情报哇?”白灵沉
静地说:“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吞吃刀子了!”鹿兆鹏撇一下嘴角说:“这回是把
刀子插到他们嘴里了!”白灵顿然激动起来,又手抓住鹿兆鹏的胳膊急切地期待着。
鹿兆鹏解气地说:“我们把那个大祸根除了——只用了一小包药面儿。”
根除叛徒的斗争刻不容缓,缓一天就意味着更多的人被塞进枯井。处死姜的第
一方案是设法炸掉汽车,姜有坐小汽车的瘾。这个方案不太切合实际未能实施,随
之就有给姜家打进一个佣人的方案,也没能得实施,是因为姜的警惕性比这个方案
的设计者更高一着。最后实施的第三方案,是从姜的饮食上打开缺口。姜是关中人,
早餐喜欢吃一碗羊肉泡漠;过去是己到泡馍馆亲自掰碎馍块耐心等待,而今叛卖同
志得了赏金,发了横财,摆起阔佬架子,在古城久负盛誉的老孙家泡馍馆吃订饭,
由堂倌每天早晨送饭上门,走孙家雇佣着十数个专事送饭上门的堂倌,用一个竹编
提盒装着两层保温棉套的饭碗,在街道上中路喊着“借光”小跑过去;不说行人,
即使街痞警察看见听见这些小厮也是赶忙躲让,唯恐不及。因为这些小猴子爬附在
老虎背上——他们送饭的主户肯定是大亨要员,以及耍枪杆子的军警长官。按照鹿
兆鹏设计的方案,通过熟人给老孙家打进一个堂倌,又以不经意的理由和给姜送饭
的堂倌调换了路数。为了使姜消除任何猜疑,直到第七次把饭碗从提盒里取出时,
才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