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晴朗的天色逐渐阴沉下来,大块云朵缓慢浮行,院子里忽明忽暗。
那东西自然是没有影子的。脱下的皮囊被随便抛掷在一旁,歪歪扭扭,腿搭在脸上,无神的眼睛似乎在瞪着天。
相传人死为鬼,鬼死为聻。
莲信心知辛峥绝非魂体,但却可接触魂体,非仙非妖,便以为他是祟。祟其实是鬼长期修炼化出的实体,是有影子的。
腥臭的血味似在粘稠的空气中慢慢发酵,夹杂着半点极难察觉的兰花香。馨香最终还是被湮灭在了腐朽的气息中。
月隐光芒一闪,剑气激荡,此时已经无人对抗,陆风渺迎头劈下,那三聻也不躲,似是毫发无伤。范着蓝光的剑势穿身而过一如无物。
鬼死为聻,聻死了又为什么?没人知道,因为从来没有聻死过。
仙修炼到了神级,即可寿与天齐,同样,鬼死到了聻这个地步,也可以远离死亡。实在有点意思。
故事发生在很久以前。
千年前,辛峥原是个风水。堕仙雪染毒害致死了他有孕的妻子,他在死之前他了个风水至阴之地保存丹若的尸体,他不忍心他的丹若自己躺在地底下被虫子咬,最后变成一抔土,她应该永远那样漂亮。之后他便含恨自杀了,因为他要杀了雪染。他心知自己一介凡夫俗子,实在无力与雪染抗衡,以为自己成了厉鬼就能有无穷力量。他错了。
千年前一役,人间尸横遍野,厉鬼无数。他还来不及去报仇,就被恶鬼们分食凌虐致死了。他也不记得折磨持续了多久,终于,鬼吃鬼,辛峥成了聻。
鬼很不容易死,当然死亡的痛苦也更甚于身死百倍千倍。若非心念相执,他早魂飞魄散了。
两次惨死,辛峥终于成了聻。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能复仇甚至不能保护自己爱的人。他的丹若还在符禹山的山洞里等他。从此他更加刻苦钻研术法,虽无身形可以修炼,但是可以借外物来达成所愿,包括以“人”的样子活着。
他用新身份很快站稳了脚跟。借着永业城的阵势,他逼赶临渊祟去永南的天然河沟去压了阵眼,建了留仙阵更好地保存妻子的尸体。他希望有一天能得返魂之术救回妻子,逆天何妨,他已经不会再死了。
然而在他刚刚立足的时候,堕仙雪染就已经陨灭了。平静日子过了千年,一无进展。他只是静静守着丹若的尸体,符禹山的狭小山洞,千年枯坐。当他觉得一切努力都开始失去意义的时候,陆风渺途径永业发觉异常,收了那压阵眼的临渊祟。
从此永业少了许多无端溺水而亡的人,也少了许多无端被掀翻的船。
只有一个人,应该说是一只聻变得痛苦异常。
他开始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慢慢变色腐朽。当尸斑开始爬上她脸颊的那天起,他开始画着人皮去猎杀少女。留仙阵阵眼移位变作锁魂阵,四十九名少女的尸体压着阵眼,怨气为他所吸收炼化,而生魂的命气滋养着他的妻子。腐烂的面容开始逐渐恢复,他笑了。
那种笑容不同于他杀戮时的微笑。
他披着画皮,用不甚灵活的手捏着生锈的纳鞋底子的粗针,一针一线缝着那些少女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那些地方。他粗鲁地扒-下-所有衣服,结束后,再温柔地仔细给她们穿好。抚平所有褶皱,一层一层包裹,再打上漂亮的结。这项活儿,他练了千年。
可惜,粗糙的黑麻线穿过白皙的皮肤留下了狰狞的血洞。她们挣扎,她们流血,她们开始认命,但是一切才刚刚开始。
从临墟淘来的镶魂钉穿透手足钉到石壁里,顺便也把魂魄钉住了。早先喂食的噬心虫开始蜿蜒蠕动,顺势行经哪里便在哪里啃噬出一条路来,胃、肠子、肾脏、膀胱、肝、肺,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心。自然,他也一起喂了哑药。
缝住了五官,钉死了手脚,自然看着也没什么动静。如果不算那些躁动异常的扭动。
噬心虫很聪明,它们不喜欢吃死去的**,它们喜欢滚烫的血液,跳跃的心脏。一个人的肚子胀似临盆孕妇,内脏千疮百孔,脓血渣滓满肚了还不会死,都是它们的功劳。千年前很多染了噬心虫的人几乎都是自杀的。自杀得越早,越快解脱。
辛峥看着石壁上挂着的一众,笑得欣然。
对了,噬心虫哪里来的?丹若的肚子里。想到这里,辛峥笑得格外开心,原来有多大的仇恨,现在自然就有多大的喜悦。他用血仇杀他至亲的方法,还到了这些和仇人相似的女子身上。
咔,咔……铁杵在天灵盖凿开了一个血洞。诡异的咒语声不歇,能断人魂魄的离刀利落剁去了手足,他从趴在地上的人尸上,捏出了一只魂魄。浓稠的黑气肆意倾泻,怨气极深,然而辛峥身为聻正是甘之如饴。生魂难取,那是对于三界来说,鬼魂怕聻,因为聻可以随心操纵它们。
锁魂阵禁锢魂魄,也是保护魂魄,生魂在此以生的姿态延续下去,虽然身体已经渐渐腐烂。
本来就已经销声匿迹的凶物、阵法,经他的组合,成了这世上最不见天日的人间地狱。
地狱远没有这样凶残。
不得不说他很聪明,一事一物,没有半点浪费半点多余,一切都向着他计划中的发展。
自然,陆风渺也随之进入了他的视线。很好,他还曾经是雪染的师父。
他寻觅返魂之术千年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秘闻的。隐隐约约的线索迅速串联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