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里头的小厮把房厅都收拾好了之后,出来向萧赫禀明,这才打破我们彼此之间尴尬的氛围。萧赫淡淡道:“夜深了,艾姑娘进去早些休息。”
我点点头,没有多言,生怕再因为自己的失言而惹得萧赫的怀疑。
当我刚跨进正厅门口时,萧赫却突然叫住我:“世萱。”
听到他第一次这样叫我,倒使得我有些愕然,转过头道:“萧少爷还有事?”
他走上一步,站在正厅的台阶下,虽只是几步阶,但我俩仍隔着有些距离,夜里的风很凉,他站在风口处,额前的碎发被轻拂起,衬在月光下的脸庞显得愈发白净。
“你的名字,是谁替你的取得?”萧赫问道。
我想了想道:“‘世’是字辈,‘萱’这个名是我额娘想的。”
萧赫接口说道:“心若芷萱,是个好名字。”
世萱这个名字,其实是承轩舅舅替我所取,朝鲜人深受汉文学熏陶教养,国人所用之名与汉人无异,小的时候嚷着让他替我取个汉家名字。因着当时满汉对立的缘故,他怕我阿玛知晓,便只能偷偷地带着我躲在小书房里,我看他翻阅典籍良久,才在宣纸上用笔写下“世萱”二字,而当我问他这名字之意时,他只解释说着“东莪是满清皇贵中人,应用‘世”字为辈,而汉人家的女儿多以‘萱’为名,且与东莪你的满名均为草木之意,此字再合适不过。”
而萧赫口中所说的‘心若芷萱’一词,我更是不解其意了,只能赧然一笑说道:“怕是萧少爷谬赞了,额娘给我取名之时未必想到这一层。”
萧赫的脸庞在迷离朦缺的月光下显得庄雅温肃,他似是思忖了片刻,淡然说道:“白日里的事情,望世萱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他心里必是有几分愧疚的,然我自己也确实有私心,想要留在萧府上调查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要查出碧鸢的死因是不是真的和萧府中人有关。
我缓缓说道:“萧少爷,世萱不是这样的人,萧府对我的戒备之心我可以理解,如今你们这般款待我,解我一时之围,我感激都还来不及。”
萧赫听了我这番解释,似是释然了不少,“那最好不过了。”说着,他往我身后指了指说道:“今晚仓促收拾,还有不周的地方你尽管向我提出来,时辰不早,我也回去了。”
他转身欲走,我蓦地跨出了正厅的门槛,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萧赫,我送你出去。”
对于这一声直呼其名,我自己都尚有些惊讶,忙捂了嘴巴说道:“萧少爷……我……”
他摆摆手道:“你便这样叫我罢,不用总呼我少爷。——怎么突然想着送我?”
他这一问我却也答不上来,刚他走时,小厮们虽在门口候着,他的背影却在这夜里仍显得孤落而清寡,他见我不说话,看着我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月色真好,怕是我迷了眼。”
我心中怆然,不知他所说何意,刚想追问,却发现我们俩已经走到了别院门口,他停下脚步说道:“便送到这里罢,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夏夜里的风掠过我的耳际,暖而温柔,我望着萧赫离去的背影,想起年幼时光里的第一次相遇,想必,他定已是不记得了罢。
——“希望日后,我们不会再相见。”这是他十五岁时同年仅八岁的我说过的话,时光辗转变迁,如今久别相见,他亦已经认不得当年的模样。
“艾姑娘。”耳畔传来碧云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回忆,她恭敬地对着我说道:“夜里头风凉,还是进屋去吧。”
碧云早早给我收拾好了一切,待得我沐浴换洗好躺在床上之时,她又端了冰凉的莲子羹与我,我接过莲子羹刚想要吃,却听到碧云突然说道:“碧云唐突,艾姑娘是中意我家少爷?”
刚放进嘴里的一口羹差点把我噎住,想着碧云为何出此一问,忙放下碗勺,摆着手解释说道:“碧云,你别误会了,哪有的事情,再说我何德能够高攀你家少爷。”
碧云莫名地叹了口气说道:“艾姑娘,有些事情碧云在这里不便明说,并不是说艾姑娘高攀我家少爷,只是萧家内外斗争不断,你若是想跟了他,也必得有个准备。”
我与萧赫本就是意外相识,从未想过任何一点非分之念,被碧云这么一说却让我莫名有些尴尬,只能对她解释说道:“碧云,真的没有,你误会了。”
碧云听罢我这么说,好似有些释然,喃喃道:“那便好,碧云看着艾姑娘生性纯良,也不想你卷进这萧家的争斗里。”
萧家上下纪律严明谨苛,如今碧云又提到其中争斗不断,更让我好奇这是一个怎样的商贾高邸之家,使得身处其中的下人奴仆皆对其惊怕不已。
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转开了话题向碧云问道:“碧云,能和我说说碧鸢的事情吗?”
碧云听到我提起碧鸢,神情甚是怆然,她端了木椅在我身旁坐下,边往我的羹里加些碎冰边叹气说道:“碧鸢是我的长姊,我们的祖父是萧家的侍卫,因此我与长姊碧鸢、堂兄诚归是在萧府一道长大的,碧鸢生得眉目清秀,自小便讨得人喜欢,因此被娆小姐选中留得她身边服侍,萧家发生巨变之后,我与碧鸢便不再相见,直到去年末从堂兄诚归处得知,碧鸢做了满人的妾室,可我一个下人又哪敢去问娆小姐,恰逢与艾姑娘你相遇,幸从你口中得到了一点关于碧鸢的消息……”
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