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了,她以为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了,包括她自己,可如今才恍然发现,原来有些人、有些东西一直未曾变过,它一直在原处,不过被自己忽略罢了,比如。黎川,比如,过去的痕迹。
“知道这是谁写的吗?”白锦问小薇,小薇瞧着她摸着贴纸的认真模样:“太太,是三爷吗?”
白锦微微一笑,漂亮的指甲从贴纸上滑过:“这里面六年都没有被扔掉的箱子,都有他写得贴纸,是当年我跟他一起整理储物间时,他写我贴的。”
白锦那时在黎家无所事事,处处被人挤对,平时除了照顾大毛、二毛外,她经常带着大毛、二毛躲到这里来。因为这里有书,她可以一看就看一天,没人来打扰,也没人来责骂她。黎川回来后经常是要来这里才能找到她,对她的行为颇是无语。
后来,她看这里太乱,就自己动手收拾起来。黎川也过来帮忙,他们两人将储物间里的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放好,为了方便辨认,她还拿来了贴纸,他负责写,她负责贴。这么一归整,整个储物间都干净利落了起来。
为了能舒服地在这里待着,她还弄来一张椅子跟桌子,摆上咖啡跟小点心,拿着一本书一坐,便是颇有小资情调。黎川说她是不是还打算抛弃他,要在这里长住下去了。她没说话,那时觉得自己就是他养的一只金丝雀,在这里,不管她去哪里,都逃不出他的掌心,她更是逃不出去。他按着沙发倾身过来说,你喜欢这里。我就陪着你待在这里。
从此,黎川这位公子爷便又有了新去处,跟他老婆一起躲储物间里看书幽会,有时再来个亲密接触,让白锦觉得,她是不是给他跟自己找了一个“偷情”之地?黎川的“特殊癖好”,在经过伊人湖那次之后,白锦便觉得吃不消了。
有时她在这里待着待着就睡着了,醒来后却发现已经回到了房间里,后来才知道自己是被黎川抱回来的。
也因为这事,她被马晓珍狠狠数落了一顿,说黎川工作一天回来。她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老公,却躲在储物间里,黎川怎么就娶了她这么个没教养的货。还说黎川累了一天,放着舒服的房间不待,还要陪她去储物间那种脏乱的地方待着,这是一个老婆该做的吗?让老公把她一个大活人从地下抱回房间,她还以为自己是布娃娃呢?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老公,要是黎川的手受伤了,就跟她没完。
也因为这顿责骂,白锦便很少再去储物间,黎川问起她最近怎么不去储物间看书了,她又不敢说是被马晓珍责骂了一顿,只说待腻了。及至后来,在储物间发生那件事,这里便不再是她的“乐园”,而是她跟黎川婚姻走向滑铁卢的开端之地。
她的笑容夹杂了一些苦涩,不再回忆过去的那些事,对小薇道:“不是说要种花,还不拿上去?”
小薇只觉得白锦的笑容从阳光明媚变成苦涩连连,看着总觉得有些心堵,再加上简婷又回来了,太太就算心胸宽广,心情也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别提议:“太太,你跟我们一起去种花吧,羊叔买来不少新品种呢。”
“你去吧,我想再在这里待会儿。”白锦道,小薇只得“悻悻”地哦了一声,抱着花盆离开。
白锦站起,朝着几排书架的后面走去,靠着墙的位置放着一张木桌,木桌两旁放着椅子,颇像图书馆里桌椅的放置。只是桌子上的花色桌布已经不见了,桌子上放的也不再是一盏精致的台灯、茶或者点心,而是堆着一个纸箱子,连椅子上都放着一些杂物。
白锦伸手触过去。便染了一指肚的灰尘。
侧头,她朝着昏暗的书架小径看过去,当抬头看到那本放置在最高层的红皮书时,她的心还是狠狠一颤。
当年,就是在这里
“谁!”白锦低喝一声,书架阴影处出现一个浓浓的黑影,听到她的声音,影子慢慢从书架后转了出来。
“大伯母?”白锦微微惊诧地看着阴暗处的中年女子。
黎大伯的妻子,准确的说,是第二任妻子----冯培。
据说黎大伯跟他前妻本是青梅竹马,后来冯培介入,别人眼里的幸福家庭就这么支离破碎。他前妻带着儿子黎阅离开。听说出国定居了。黎大伯后来就跟冯培结了婚,两人婚后有一子,黎浩。目前在外地的分公司任总经理。
冯培原是个画家,听说多年前还办过画展,但嫁入黎家后,就鲜有作品出世。白锦瞧见她拿着铅笔,惊讶地问道:“大娘,你在这里作画?”
冯培朝她温柔一笑,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墨绿色绣着大片荷花的旗袍将她美丽的身姿全部凸现了出来,头发挽起,颇有民国的风味:“这里比较安静,又有独特的韵味。对别人来说这里只是个脏乱的储物间,对我来说,却是生活的真实写照。”
白锦又看了一眼那本红皮厚书,终是忍下心中的浮悸,她走过去,矗立的三脚画架上,白色的画纸上素描着她身旁的那些陈腐的书架以及陈腐的空间,寂寂的过道里有一个女子的侧影,抬眸望着书架,书架的顶端是一本书。
这不是她吗?
“我是看着你站在那里,独成一道风景,便画了下来。”冯培微微一笑。尽显温婉,“美女就是美女,站在哪里都是亮丽的。”
“大伯母,你画得真好,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