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一怔,想着也不必再作隐瞒,便道:“正是杨琼。”他微微有些诧异,“前辈是从何得知的?”他暗忖,莫非这江寻一直都跟着自己?如此想来倒有些不寒而栗起来。
江寻道:“陈州通判西谷连骈昨日曾来见我,拜托我为皇长子治伤。”他看着何晏之,淡淡道,“其实,在玉山的衙前镇里,我也曾见过你们。”
何晏之呆呆地听着,暗自心惊:西谷连骈如何会知道杨琼受了伤?莫非杨琼昨日独自离开客栈,便是去见西谷连骈么?何晏之又想起在青莲戏苑中,田守义曾大言不惭地谈及西谷连骈和杨琼之间的“旧情”,难道说那田衙内所言,竟然是真的?
江寻见何晏之魂不守舍的样子,便道:“小兄弟尽管放心,皇长子的伤,我治得好。”
何晏之眨了眨眼睛,见江寻这般笃定的样子,不由得喜出望外道:“真的?”他握住了江寻的手,坐在马车上便给他施了个大礼,“若能治好杨琼,前辈便是我何晏之的大恩人。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江寻哈哈一笑:“在下这些年来离开冷月山庄,浪迹天涯,便是想躲开无谓的纷争。”他神色凝重起来,缓声道,“我那兄弟,江望江有余,小兄弟想必见过几次吧。”
何晏之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数面之缘。数面之缘。”
江寻含笑道:“当日在玉山山麓,你们本可以生擒江有余,最终却因为有人施了障眼法救了他。那紫色的烟雾来得蹊跷,小兄弟可知道那是甚么吗?”
何晏之恍然大悟:“原来救下江有余的,便是前辈了。”
江寻点了点头:“那种草药名叫紫山云雾,遇火生烟,烟雾缭绕,可半日不散,且有浓郁的气味,虽然没有毒,却能叫人呼吸不畅,乃是我们冷月山庄独有的名药。其实,当时林子里的那两个老前辈也略知一二,大约他们顾念着先人的旧情,遂放了我兄弟一条生路罢。”
何晏之不由得笑了笑:“前辈与你那兄弟江有余,性情倒是截然不同。”
江寻的神色凝重了起来,许久,长叹了一声:“江望误入歧途,多半也是因为我未尽到兄长的责任。可惜他越陷越深,只怕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也。”
何晏之听他话中有话,不知从何问起。江寻又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兄弟,可惜如今却是势同水火。若论起天资,我兄弟江望比我可要聪明多啦,但是我是长子,父母自小便要把衣钵传给我。江望便不大高兴,后来不知为何还恨上了我,竟然偷了家传的秘笈,一走了之。”他黯然道,“他偷了秘笈,顶着冷月山庄二公子的名号在江湖上结交匪类、招摇撞骗,与丰城双鼠这样的渣滓败类称兄道弟。江湖上的同道不免耻笑父亲教子无方,我父亲因此气得吐血,又觉得愧对列祖列宗,从此一病不起,竟然就此被活活气死了。他临终前的遗训,便是要我杀了江望,替冷月山庄清理门户,如此他才有脸去见祖宗,才能在九泉之下瞑目。”
何晏之同情道:“前辈,你爹也太难为你了。要杀也是他自己杀,他自己下不了手,又畏惧人言,怎么就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你了呢?难怪你连冷月山庄也不想待了,宁可带着女儿在江湖上飘泊,也不愿回青州去做庄主。”
江寻颇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何晏之,许久,笑了笑,道:“小兄弟真是快人快语。不过,我确实是因为此事而深感心灰意冷,可怜我那夫人又青春早逝,若不是因为还要照顾年幼的女儿,我早便想出家皈依佛门,从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的目光落在静静躺着的江明珠身上,“如今,我唯一的牵挂,便也只有小女明珠了。”他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留心江望的动静,他投靠归雁山庄,又依附于大院君在江湖上的爪牙,实在是叫我忧心忡忡。皇室的纷争本就难免殃及无辜,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怕是避之唯恐不及。我一路循着我那兄弟而来,又出手救了他,只希望他能够迷途知返,而他偏偏是执迷不悟。”
何晏之笑道:“前辈心中果然还是放不下手足之情。”他又转念一想,“那么,前辈来到陈州,难道也是跟着江望一路而来?”他暗想,若是江望到了陈州,自然是沈碧秋知道了杨琼的下落,那便是大大不妙了。
江寻却摇了摇头:“我在玉山和江望别过之后,便再没有见过他。”他随着夜色中疾驰的马车慢慢摇晃着,缓缓说道,“我与陈州通判西谷连骈早些年颇有些交情,心想既然已经到了通州地界,不如顺道来陈州望望故友。”他又冲何晏之一笑,“小兄弟不必草木皆兵,陈州天高皇帝远,反而是边臣的权力极大。陈州刺史怀远侯田蒙,便是在西北坐拥一方的土皇帝。当年江南道司政史谢婉芝曾上疏,提出州道分治案,撤刺史,分设太守和通判,通判名义上是太守副官,听命的却是兵部,以固皇权。”
何晏之道:“如此,陈州的通判岂不是成了田蒙的眼中之钉?”
江寻点了点头,道:“州道分治案提出后阻力极大,尤其是燕云十六州。怀远侯田蒙的先祖原是察合台旧主,我朝太/祖年间被武侯刘向天所破,归顺大清而后封侯。朝廷不敢轻易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