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住处,我打算去找妻子,几十年不来,我怕她走丢了,我又想起了一桩事,就是这家疗养院的后门直通海边,我记得它前后楼都有传达室,并且晚上11点准时关大门,我那时曾和妻子不止一次地从后门的围墙上翻进来,我这人有个怪癖,专捡陌生的路和人少的路去探个究竟,也不图捷径,而是想证实那条路能走通。2o年后,我打算再从后门出去到海边,晚点回来,再和妻子翻一次墙。当穿过楼道出去到后门时,我失望了,已经没有围墙了,我这才想起前面也没有围墙,整座楼矗立在一片废墟中,我想:大概和我们城市一样,搞市区建设吧,我庆幸自己这时候来,再晚些时候也许这里就不存在了。我想先到过去的台球馆去看看,但到了那里,我看到的是一个和原规模一样大的游泳池,我感到奇怪:海滨那么多日光浴场,这里还要什么露天游泳池?其实,它并非完全暴露在阳光下,而是在一片藤架下罩着,藤架上密结着紫藤和葡萄藤,游泳池里的水被映得格外绿,几乎有点阴森,我走到池子边,突然妻子从藤架中伸出头:“嗨!我在这儿呢!”,我赶忙去拉她:“几十岁的人了,快下来,弄伤了明天不好下海!”,她从藤架后绕出来:“我就没去海边,这里变得让人认不出来了,我可没你那么好记性,走丢了你得急死。”,我临时改变了主意:“你拿着出人证先回房歇着吧,我得先去看看王伯伯。”,妻子问到:“哪个王伯伯?”,我回答:“原来我公司传达室的王伯伯。”,妻子没有想去的意思:“噢,他怎么在这儿?他今年大概有九十岁吧?”,我想了想:“应该是九十多。”,我独自从疗养院后门出去了,好像知道王伯伯在哪里住着,但又不确定,我顺着一条无人走的路往前盲目地走着,路仿佛比原来长得多,总也见不到海,像是在沙漠上行走一样寂寞,终于身后有人问:“小盛,你别去看我爸了,我刚才没敢立刻告诉你,他前年就死了。”,我听见了小王的声音,我回头,却看不见他,天快黑了,可我止不住脚步,仍想去什么地方看看:“那你领我去坟上看看,他能埋在这地方真是不错,风景很美。”,小王叹口气:“美啥呀,你看见什么了?”,我不同意他的说法:“现在天快黑了,当然看不清什么。”,他不断地叹气,我抱怨他:“你看你,不但神出鬼没的,还鬼声鬼气的,真是不像话,你藏什么嘛?”,他的声音很无奈:“你还是那么胆大?”,我笑了:“胆子是天生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胆大,只是听别人那么说。”,小王的声音只是叹息,我有点生气:“你可真没出息,老人活了九十多,按迷信讲是喜丧,可你还是没完没了,我不喜欢男人这么肉的。”,小王继续叹息着:“哎,你这么个善良人,竟然这么心硬!”,我真生气了:“你哄我一次就够了,还和我躲躲藏藏的,真是可恶,出来,咱俩找个地方喝两杯去!”,声音变得颤抖了:“当年开车你绝对不让我喝酒,我调走了没人禁止,就喝上了瘾……”,我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只觉得眼前一大捧漆黑的长扫我的脸面,连眼睛都有点疼,我觉得脚底下有些晃,身子开始旋转,我在瞬间判断着:“我真的到海滨了吗?”,那一大捧黑突然往前飘走了,给我甩下句颤巍巍的话:“难为你还记得我,可你这次记错了,别再走了,这里没有海!”,我坚持着:“不行,我至少得知道王伯伯埋在哪里,你不是小王,你装神弄鬼的,我不怕你!”,他的声音更加无奈了:“谁让你怕了?我们怕你!”,我问道:“你们?还有谁?”,他似乎在劝告我:“你最好别看!”,我来劲了:“偏看!”,只见前方的沙土中有一个人向我挥手,我得意了:“还说没有大海,这么晚了还有人洗沙澡!”,我向前奔去,小王的声音最后一次叹息:“你可真犟!”,向我挥手的似乎是王伯伯,我开始怀疑自己: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刚才不是知道了王伯伯已经死了吗?有人推我:“哈哈哈!你来干什么?你吓活人还不够还来吓唬我们?”,我听着声音很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但我对他的举动表示抗议:“天黑了,我眼神不好,你想把我摔倒吗?!”,身后声音大笑着:“你倒给我们壮胆了!”,我猛然想起了这声音是原来公司库管老程,我想回头但无法扭过去,我的身子又开始旋转,我在旋转的过程中反而清醒了许多:王伯伯死了,确定;小王,呀!他不是十年前醉酒开车出车祸也死了吗?我去他家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