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都再次转醒是在下午黄昏时分。睁开眼,头疼好多了。抿了抿嘴,残留着淡淡的药的苦涩味和不知名的甜意。
睡前那一幕不经意间又浮现在了她的面前……不,不行,何子都甩甩头,拼命遏制住自己往下想的趋势。
“你醒了!”刚打开门的池尘看见何子都转醒,便跨大脚步一步两步来到床前,蹲下俯身碰了碰她的额头感受了会儿,才起身轻轻吁了口气,好像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对了,睡了这么长时间,肚子饿了吧?我熬了一些粥,我去拿来啊!”
“池尘!”何子都冷漠的一声,让刚转身的池尘身体一僵,背对着她停下脚步。
看着眼前这个背影,一身的狼狈,何子都努力克制住刚刚的悸动和隐隐的心疼。说到底,还是自己放不下,可是……
“池尘,你,还是回去吧!这次,谢谢你的照顾,也算还了我以前对你的照顾。你不用觉着还欠着我什么。这已经足够了。”
听着这字字的疏离,池尘只是僵硬地站着,沉默。足够?呵,怎么可能够呢?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头的手,诉说着他此时的煎熬。
好一会儿,他才稳住心神,说出了话。
“小都,我……我去拿粥,吃点东西要紧!”说完,逃似的出了房间。
何子都眨了眨泛酸的眼睛没再叫住他,偏过头看着窗外黯淡的阳光发呆。
池尘逃到厨房。
双手撑着流理台,昨晚到现在没有好好的休息,再加上刚刚子都说的话,让他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崩断,瞬间感到无力。
其实,在昨晚,当他看到夜风中子都单薄的身子时,他就已经完全虚脱了。那种蚁噬般的难受,几乎要了他的命。他可以承受尔虞我诈,商场肃杀,却唯独无法忍受他最爱的女人受伤无助。他恨透了自己,恨不得当下就把她扯进自己的怀里。可是……
他对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大雨瓢泼中在恍惚的路灯下,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已经开动的计程车上对着他挥手,雾蒙蒙的雨帘中他看不真切那人的脸,只是那满脸凄凉的笑容和充满绝望的眼神,让他不由发慌,这人,怎么这么像小都?她是在向自己挥手告别吗?他没顾得上任何人任何事,凭着直觉拼了命地追赶那辆车,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渐行渐远。刹那他竟有种错觉,那是一种失去挚爱的万劫不复。
而等到他全身湿漉回到家,看见那盏无论多晚依旧亮着的小灯时,他松了一口气,只因为他始终清晰地记得当初她对他说过,这盏灯她会永远为他而留。刚刚那个坐车离开的一定不是他家小都。怀着这份侥幸,他轻轻放下手中的公文包,不顾自己浑身的湿漉迫不及待地进了卧室,想要看到那张睡颜以驱赶心里直冒的不安。可是当他发现那张偌大的双人床上空无一人时,这种不安和慌乱终于还是爆发。他满怀惊恐一个房间一个房间仔细地寻找,嘴里不住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空旷恐怖的回声。
翻遍所有角落,最终他却只找到一份离婚协议、一枚戒指和一条项链。
心里所有的希冀轰然倒塌,这个曾被人视作天的男人,颓然倒地。
窗外,大雨滂沱,狠狠砸在窗户上,屋内,小灯依旧发着光,微弱地照在失神颓废的男子脸上。
原来,她早已策划好,再也不要自己了……
而如今,当他面对这份历经绝望之后的失而复得,他不由地感到害怕,他怕这只不过又是他的另一个梦境。
这样的梦,两年来,做得够多了。
当他终于询问到她的新号码时,他忙用陌生号码打给她;当他终于听见从电话另一端传来两年来让他魂牵梦萦的声音时,他的眼眶终于控制不住泛了热;当他终于再次握上她的手,感受到熟悉的暖意时,来自心底的狂喜让他发颤,强烈而又汹涌,好像突然从天而降一块巨石恰好砸中了他的头,砸得他眼冒金星,恍惚觉得眼前的一切,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一场虚空。
是真的,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她,甚至以为自己的心就会这样渐渐死去。以至于被这份失而复得的狂喜浇灌后,让他顿时忘了该如何表现。只是想要急切地抓起她的手,急切地表达最直白的愿望——回家,他和她一起,回属于他们的那个家。
他特想把她紧紧拥进自己的怀里,揉进自己的骨髓,好填补他空了两年的心。他也特想跟她说说他这两年的日子。说说他大江南北找寻她时,他的希望,他的失望,还有他的,绝望。说说他是多么的想她爱她,多么的后悔伤了她。说说……
但当他面对子都瘦弱的身子和清冷的眼眸时,他却瞬间像得了失语症,什么话都无法说出口。
他没法原谅自己。
甜言蜜语,他难以开口。他深知,简简单单的几句甜言蜜语根本无法弥补子都所受的伤,他更不想让子都觉得他是一个对感情如此轻率之人。
池尘就是这么一个男人。
他可以为自己所爱的人做任何事,一些小小的要求都不能不满足,让他所爱的人和周遭的人轻易就能看出他的爱意。
在他看来,那种还没付出行动就光靠耍耍嘴皮子的事儿,是对心爱之人最大的亵渎。在他心中,海誓山盟不需要太多。陪伴,就是最好的承诺。
而何子都,就是他的那个人。
也许,他对她